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滄茫尋道人

天山暮雪(二)

滄茫尋道人 應(yīng)物自然 2035 2019-11-28 19:23:15

  枯草蔓千里,雪染連天處。

  此時的草原之上,尚無半絲春意,萬物蕭索,生機盡絕。極目望去,只有遍地的枯草與殘雪;遠(yuǎn)方層巒疊嶂,彷佛連著天一般看不見盡頭,俱都覆蓋于冰川積雪之中,白得寒冷徹骨。

  洛飛煙一襲白衣牽著白馬緩步而行,一人一馬彷佛草原中隨風(fēng)而動的雪。

  這是離開洛陽的第三十日,在岑含回江南半月后動身,跋涉十五日來到這荒無人煙之地。這里的肅殺正適合她要做的事情。

  報仇。

  草原之上毫無生機,洛飛煙望著眼前群山的眼神也似毫無生機一般。但這大地實是有生機的,遠(yuǎn)處一高坡之上正坐著一中年道士,相貌清濯,面白無須,雖身穿道袍卻又不似一般道士扎道髻,反而披頭散發(fā)端坐在一塊禿石上。原本這樣一個人坐在這樣一個地方實在是太顯眼不過,卻偏偏沒有人注意到他。

  洛飛煙和她的馬也沒有注意到,但洛飛煙的眼中已全是驚訝。

  因為一個人。一個絕不應(yīng)該于此時出現(xiàn)在此地的人。但他確確實實地就在不遠(yuǎn)處,在洛飛煙正好能看見又無法回避的距離上,手執(zhí)長劍,飄然起舞。

  劍勢圓融,劍氣如游龍,劍走連綿不斷,劍意淡泊踏虛空。

  劍法名純陽,劍的主人是岑含。

  洛飛煙原以為自己選擇了最為穩(wěn)妥的方式。十五日應(yīng)該正好已經(jīng)到江南,二人相差十五日路程,縱然岑含立時知曉,亡命趕來,一切也已結(jié)束。更何況即便有人報信,甚至飛鴿傳書,也決計是要幾日的。

  可是自己偏偏犯了一個致命錯誤。

  因為連她自己也不相信自己會乖乖等一個月。

  岑含收了劍,微笑看著白衣白馬的方向,很少有人能看到笑容中的那一絲苦澀,自然洛飛煙也看不到。洛飛煙和馬兒依舊不緊不慢,但腳步中卻藏不住不安的情緒,是因為他終究已經(jīng)識破,還是因為即將要發(fā)生的什么?

  二人的距離并不算遠(yuǎn),洛飛煙終于走到了岑含面前。

  “你來了?”千言萬語到嘴邊只成了一句簡單的問候。

  洛飛煙眼眶沒來由地一紅,澀聲道:“你為甚么要來。”

  你為甚么要來?

  岑含不止一遍問過自己同樣的問題,這一切其實和他并沒有太大的關(guān)系,他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去做。也許自己應(yīng)該成全她,但是每次想到這個舉動后會發(fā)生的事情,他連動這個念頭都不敢動一下。

  “因為你會來?!贬?。

  洛飛煙突然變得冷若冰霜,道:“我去何處與你無關(guān)。”

  岑含點頭道:“是?!?p>  洛飛煙接著道:“我做何事自然也與你無關(guān)?!?p>  岑含道:“是?!?p>  洛飛煙道:“既然如此,你何不離開?”

  岑含笑了,彷佛早已預(yù)料到她說這番話,笑意中依舊帶著那一縷熟悉的苦澀,道:“你為何不說看到我覺得惡心,這輩子再也不愿見我,或許我會走的?!北M管他的話中并沒有一點要走的意思。

  洛飛煙沉默。

  岑含嘆了口氣,道:“你終究還是說不出如此惡毒的話,更何況你我有約在先,我怎能讓你一人來這兇險之地?”

  洛飛煙淡淡道:“多一人又能如何?”

  岑含轉(zhuǎn)身望群山,道:“那你又為何來?”

  洛飛煙語塞。謝青山身死,自己早已了無生趣;舍命一搏,縱然報不了仇也落個干凈。但岑含呢,或許......比自己更傻?

  這世間豈非本就有許多傻子。

  岑含望著群山的眼神變得難以言說起來,道:“何必想這許多,我攔不下你,你也攔不下我;既然如此,何不繼續(xù)做該做的事情,興許能報仇,又興許我能令你回心轉(zhuǎn)意,不論如何,此事終會了結(jié),不是么?”

  洛飛煙抬起頭,眼中滾下兩滴淚。這熾熱的淚珠之中究竟夾雜著何種情感難以言說,也許在某一刻松動了心底的某樣?xùn)|西,但眼下卻仍不足以改變什么。

  白衣白馬仍未停下來,唯一不同的是身后又多了一個人和另外一匹馬。

  群山輪廓漸漸清晰。山頂上雪積了千萬年,冷眼旁觀草原上的生靈生老病死。

  風(fēng)中突然傳來異樣感覺。殺機!岑含和洛飛煙驟然抬頭,天上灰影盤旋,儼然是五只巨隼。二人微微回過神來,猛見其中一頭俯沖下來,直奔岑含天靈蓋而來。岑含面色微微一沉,身子卻不動,眼見利爪抓到,忽然身子向右彈開丈余,千鈞一發(fā)間那巨隼正好落在左側(cè),岑含右腿乍起,一腳瞪中那畜生側(cè)身,直踹出兩丈有余,卻見那畜生撲騰了幾下翅膀,又往空中飛去。

  岑含不禁暗暗心驚,叫道:“師姐小心,這孽畜力氣大得很!”話音方落,另外兩頭也猛然扎了下來,分奔自己與洛飛煙。二人不敢大意,各自施展身法避開,兩只巨隼一抓不中便順勢回到空中伺機而動。如此幾個來回,岑含漸漸發(fā)覺這些巨隼攻守之間隱有法度,除卻第一次貿(mào)然攻擊,之后往往兩兩配合,不中便回,毫不拖泥帶水;且佯攻直取交替為用,顯是訓(xùn)練有素。

  正自起疑,忽聽洛飛煙冷冷道:“你看那邊?!贬瑧?yīng)聲側(cè)目,只見不遠(yuǎn)處四人四騎正望著這邊,服色不似漢人,有說有笑便如看戲一般。岑含立時醒悟,不禁暗暗冷笑,眼見兩只巨隼又俯沖下來,再不猶豫,利劍出鞘,寒光連閃,那兩只孽畜猝不及防,傷了翅膀,勉力撲騰了幾下,終于摔落地上。剩下幾只巨隼見同伴負(fù)傷,頓時不敢貿(mào)然攻擊,只是盤旋不定,似在尋找空隙,岑含劍尖微垂,冷冷望著遠(yuǎn)處四人。

  那邊四人見巨隼受傷,臉色均是一變,其中一人捏唇作哨,空中其他巨隼聽到號令,登時不再戀戰(zhàn),紛紛落在邊上。幾人中一個灰衣漢子策馬上前,正欲喝罵,陡然間神色一變,怒道:“臭丫頭,原來是你!”左手皮鞭抖手而出,尚未及身,忽聽得一聲冷哼,寒光閃處,鞭子已然斷成五六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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