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歌上了二樓,便看見臨窗的地方,背對著自己站了一個身著靛青色袍子的人,手里搖著一把折扇,正在侃侃而談,似乎是個說書人,而他旁邊則里三層外三層的坐了一大撮忠實聽眾,把他圍的嚴嚴實實的,方才安歌在樓下聽到的鼓掌、叫好聲,想必定是他們傳出來的。
安歌實在肚餓,就沒去湊熱鬧,叫了個小仔雞,一壺好茶,一個熗炒蓮白,一個蘑菇蛋花羹,這些日子在安府吃的太講究太精細了,安歌真的好懷念路邊的臟攤兒、小吃,等她完成任務回到現代,一定好好吃它一頓燒烤、火鍋、麻辣燙......
“可是這是大逆不道?。 闭f書人那邊一聲吆喝打斷了安歌留著口水的白日夢,她作為一個稱職的吃瓜群眾,趕緊一邊叼著筷子,一邊把眼光投過去看熱鬧。
只聽那圍觀群眾說:“這兄弟三人就是旁門左道吧,還把自己說的這么正義的樣子!”
“何為旁門左道?何又為正義?”一個磁性的聲音問道。
安歌一直覺得說書人就應該和那天橋底下叫賣的小商販一樣,嗓門一定要大,氣氛才高漲,有煽動性,沒想到這個說書人卻與眾不同,聲音低沉內斂,聽起來頗有城府,且不急不躁,自有一種蠱惑人心的味道,仿佛不自覺就會落入他構造的語境氣氛中去,沒想到這小小市井還有此等人物。
不過再精彩的說書也沒有安歌口中吊著的雞翅膀的更能吸引她,嗯,鮮嫩多汁真好吃。
“他兄弟仨人和眾人說,天上有鬼神監(jiān)視人們的行為,并根據人們行為的善惡來增加或減少他們的壽命,要求人們多行善事,少做壞事,且不論鬼神的真假,但的確有很多人因為相信這個理論轉而行善,這......不算是正義嗎?”低沉的聲音繼續(xù)說,“民不聊生,食不果腹,他們迎難而上,揭竿而起,若連這都算做旁門左道,那些混吃等死,逆來順受的人,又妄稱什么正道中人?”
“哎,我聽說啊,他們兄弟三人啊,有些鬼神的東西,好像是......什么神藥符咒之類的,能讓你呀,一喝,就藥到病除了呢,傳的可神乎其神啦,莫非真有老天相助,是神靈轉世呢——”人群中又開始討論。
“哼,裝神弄鬼,算什么英雄好漢,也就騙騙你們這些老弱婦孺,”一個滿臉胡子的壯漢不悅地說。
“喲,你們爺兒們厲害,你們厲害就不應該讓娘兒們子女跟著你們挨餓,吃樹皮啊,人家至少還知道搏一搏!你們就知道回家,在炕上和老婆搏一搏,逞英雄!”一個衣著隨意的婦人浪聲道,周圍一陣竊笑。
“呵呵,說的好聽,他們倒是搏了,搏出來了啥啊,最后還不是塵歸塵,土歸土啊?!贝鬂h不屑?!拔铱窗?,他們就是招搖撞騙啊,忽悠大家和他們一起搗亂,說到底不過就是和我們一樣的窮光蛋!沒在饑荒里餓死就不錯了,還發(fā)白日夢想當主子,最后還不是被殺了個屁滾尿流,影兒都沒見一個!”
“沒錯!不過就是流寇而已,麻雀還想當鳳凰,我看啊,真是自不量力,做春秋大夢去吧!”
“對啊對啊,可不是嘛!就是窮瘋了、窮怕了的一群人湊到一塊兒罷了!還不如認命,老老實實當他的窮光蛋!”一群人應和著。
......
“呵,王侯將相寧有種乎!”
......
周圍安靜了,安歌叼著雞腿,抬起了臉,發(fā)現大家都在看她。
她剛剛本是一門心思在和雞腿交戰(zhàn),聽到那說書人在將張角、張寶、張梁兄弟三人的故事,本只是聽了個大概,但人群中開始討論,說什么窮人就應該老老實實認命當個窮光蛋,她實在難以茍同這種觀點,沒忍住就嘟囔了一句,不知道是不是聲音有點大,這隨口的一句大家便都聽見了,齊刷刷的回頭望著她。
吧唧——雞腿掉在了地上。
我的雞腿!安歌低頭看著躺在地上的雞腿,惋惜死了,那邊,原本里三層外三層的圍著那說書人的一圈聽眾也散了,安歌終于看清那靛青色袍子說書人的長相。
若說靳熙是俊俏清爽少年郎,那這說書人就是男生女相,明明高大挺拔,面容卻生的艷絕又妖異,似顰非顰的眉眼,莫名的讓人有種不舒服的感覺。
安歌感覺背脊發(fā)涼,不由得打了個冷戰(zhàn),此人必非池中物,被他盯上肯定不是好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