呂放揮手便將黃安隔空扶起,平素的表情一直是一絲不茍,今日卻已經(jīng)不知露出過幾次笑臉。
當然不是為了討好黃景輝才笑,只是這正好趕上能“施恩”的情形,令他很高興。赤霄宗地脈圣人魏真吩咐過的命令,自己如果能順利完成,在地脈之中的地位定然會大大提高。
聽說呂放讓自己徒兒去應(yīng)付神將,黃景輝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,沉吟片刻說道:“神將還是有些本事的,而且這個顧戰(zhàn)文更是……”
“骨頭再硬的凡人,終究還是凡人,黃大人多慮了。”呂放微微搖頭,然后點指向西城郊打出一道元氣。
“好吧……”黃景輝自然知道所謂凡人也包括自己,也沒空放在心上,轉(zhuǎn)頭說道:“黃安,仔細說說,到底怎么回事?!?p> 黃安避重就輕,雖然不敢將自己扔茶盤的事情推到少爺身上,但是卻將責(zé)任完全推給一樓的食客們。
如果這些話平時說出來也就罷了,黃景輝還能假裝相信,可今天有神將在場,他不由自主就想到了是自己兒子囂張跋扈,眉頭不禁越皺越緊。
“黃大人,我說的沒有錯吧,”呂放似是能看透他的想法,笑道:“當了一輩子官,兒子玩兩把世俗間的小把戲而已,竟然要面臨砍頭的危險,這城守做得實在是憋屈。”他沒有尖酸故意挑撥,只是單純地覺得凡人可笑。
“唉……”黃景輝長嘆一聲,忽然想到神將怎么會出現(xiàn)在大通樓,莫不是執(zhí)徐要對自己動手?“黃安,顧戰(zhàn)文身邊可有什么其他人跟著?”
“其他人……”黃安撓撓自己的下巴,思索片刻回道:“他還領(lǐng)著一個老頭,估計是他爹。”
“他爹?顧戰(zhàn)文的父親十年前死的……那老頭長什么樣子?”
“長什么……我也不知道,就是老得不行了,感覺推一下就能摔死……”黃安說著說著,看見老爺頓時面無血色,聲音也不由小了很多。
“完,完了,”黃景輝踉蹌后退,眼看著便要跌倒,還是黃安上前攙住的他。
呂放眉梢微動,問道:“有什么為難之事嗎?”
這聲音很突兀,黃景輝猛地打了個激靈,渾身不住顫抖,整個人似乎都要攤在黃安身上,“是伏碑大人,是伏碑大人!”
天下皆知執(zhí)徐有伏碑,是真正掌管國事,站在皇帝身后的人物。只不過黃安這種小人物,又哪里會往那方面想,此時不禁后怕得尿在褲子里。
“呵呵……”呂放冷笑一聲,“看來你還是看不懂天下局勢啊,還是說你根本瞧不起我們赤霄宗。”
黃景輝再也支撐不住,一下子跪在地上,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,拼命哀求,“不敢,不敢,求仙長救我一命,仙長要我做什么我都答應(yīng)?!?p> 呂放微微點頭,已經(jīng)帶著院中二人漂浮到半空之中,“區(qū)區(qū)戴罪之人伏碑,在我作噩面前,不過是土雞瓦狗?!?p> 說罷,整個城守府暴起一陣嗡鳴,三人化作一陣狂風(fēng),向大通樓席卷而去。
……
大通樓此時走進來一位身著黑色道袍的年輕人,他一進來便聲音沉穩(wěn)有力的喝道:“誰是顧戰(zhàn)文?”
十年前的翻天之戰(zhàn)他沒有資格參與,如今突破撥云境才從作噩來到反界,自然沒見過顧戰(zhàn)文。
這一道聲音帶著元氣,瞬間便傳遍整個大通樓,黃志遼等公子哥正低頭站在顧戰(zhàn)文所在的桌前,個個露出一副死了爹娘一般的表情。
周圍食客正準備看熱鬧,看看這個如此囂張的城守家公子會落得怎樣的下場,卻被這震耳欲聾的聲音震得七葷八素。
有人看見這年輕人的穿著,頓時失聲道:“修行者……”說著便奔著后門逃竄而去。
一樓大堂一片嘩然,眾人作鳥獸散,十幾個呼吸之后便慌張但有序地消失不見。掌柜和伙計跑不了,卻也不敢上來招呼,全都躲在角落之中。
那七八位衣著不凡的公子哥們臉色稍微好看些,因為他們知道修行者不可能是來找自己麻煩的。
年輕修士立刻便猜到,那個坐在七八人身前的大漢便是顧戰(zhàn)文,只是令他意外的是,竟然還有兩人安穩(wěn)坐在大堂中間,像是沒事人一樣的喝酒吃豆。
“有趣……”他用看獵物似的戲謔目光掃過那二人,最后落在大漢身上,“本座乃是赤霄宗地脈長老呂放的徒弟,孫養(yǎng)亦,今天給本座個面子,我要帶走這幾人?!?p> 聞聽此言,那些公子心中狂喜,臉上卻不敢表現(xiàn)出來。顧戰(zhàn)文皺皺眉,沒看孫養(yǎng)亦,等著伏碑大人的決定。
“唉……”伏碑放下手中的筷子,聲音沙啞道:“走吧,走吧……”
蘇養(yǎng)亦只以為這老頭是顧戰(zhàn)文的父親,也不在意,沖著黃志遼等人勾勾手。他對此行還算比較滿意,一個神將的武功比他稍強,能不多廢一句口舌便從對方手中把人奪回來,也算給師尊爭臉。
公子們?nèi)绔@大赦,快速地邁著小碎步跟在蘇養(yǎng)亦身后,對于修行者的敬仰向往在此刻達到了無以復(fù)加的地步。
就在他們還沒走出門口的時候,大堂中響起一道年輕的聲音,“走不了?!?p> 場中頓時死寂一片,店家屏住喘息,臉漲得通紅。這道本來不大的聲音,就像是一張大手,輕輕地握住了他們的心。
“有趣,”蘇養(yǎng)亦豁然轉(zhuǎn)身,看向一直在喝酒吃豆的兩個人,沒有元氣……一個敢這么和修行者說話的凡人,他這幾年倒也見過一些,卻沒見過如此鎮(zhèn)定的。
他微微偏頭,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,對顧戰(zhàn)文說道:“看來你這上元城是不想要……”
忽然,他的聲音戛然而止。因為他看見這個高壯的神將,竟然死死地盯著那個出聲的年輕人,正渾身顫抖。
而那個老頭卻是一改顫巍巍的身形,身體挺直,目光中的渾濁盡數(shù)被清澈取代。
時光沒有管這兩道目光,抬頭用筷子對著蘇養(yǎng)亦比劃,“上元城的主人,不想讓你管這種閑事?!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