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有徒弟兮，見之狂躁
朱長老倒地不起，沙長老聲淚俱下。
立在他們面前的傅白欣賞了一會(huì)兒師父們的雙簧后，收起手中的雷擊木。
“既然得了保證，那我就不再打擾二位師父修習(xí)了。昨日聽門內(nèi)的小師弟說四長老可以下地走動(dòng)，徒兒這便去探望一番。”
“好好，徒兒你放心，我和二師兄絕不懈怠。你速速，不，你慢走。”
傅白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：“那徒兒告辭。”
“回見回見?！?p> 沙武總算把他這個(gè)要老命的大徒弟給打發(fā)走，長舒一口氣。
一旁裝死的二長老也有了動(dòng)靜。
“徒弟走了？”
趴在地上臉朝下的朱長老抬起一只眼，悄悄地詢問沙長老。
沙長老一撣衣袍：“走了走了。你也起來罷，太有損長老威儀了?！?p> 沙武鄙夷地看著朱越白發(fā)里夾雜的亂草，朱越騰地從地上彈起來，用力地拍打身上的土。
“這瘟神，可算走了！”
“今日算躲過一劫。若不是大徒弟昨日聽說老四醒了，指不定把你我折騰成甚么樣呢?！?p> 沙武說著說著，盤腿，雙手合十，閉目，念叨一句：“感念四長老?！?p> 朱越也隨之雙手合十，閉眼。
“感念四長老。”
沉痛懷念，永遠(yuǎn)哀悼。
你的同門師兄非常感謝你。
“師父們有工夫感念四長老，不如多多練習(xí)，還能提升修為，早日更上一層樓。”
魔鬼的低語在二位長老身后響起，兩人汗毛倒豎。
“我、我好像聽見傅白的聲音……”朱長老驚疑地環(huán)顧四周。
“許、許是幻聽罷……”沙長老聲線發(fā)顫。
“二位師父——”
天老爺，不是幻聽！
傅白從二人頭頂?shù)臉渲︳嫒环?，落地很輕，腳底甚至沒有飛起一絲塵土。
“你，徒兒，你何時(shí)回來了？”朱越大駭。
“就在師父們說徒兒是個(gè)瘟神的時(shí)候?！?p> 那不是幾乎全聽見了！
雷劫派二位長老徹底傻眼。雖說他二人作為修士一路進(jìn)階無阻，甚至摻了一丁點(diǎn)水分，比不得同輩的頂尖高手，但不管怎么說，也是修煉了這么些年。
修真靠的不僅是天賦丹藥，有時(shí)候靠的還是時(shí)間。
只要活得夠長，把同輩的人熬死個(gè)七七八八，基本上就能晉升為修真界大牛了。
像朱沙二位長老，作為化神期，一位金丹期的修士想要悄無聲息地接近他們，還是有難度的。
畢竟等級壓制在這里。
但傅白這人，從來不在乎等級壓制。
管你是什么層次的修士，我都能把你的死相安排得明明白白。
在他的眼里，修士大概只分兩種。一種能一劍秒，另一種需要多劈幾劍。
當(dāng)然，傅白本人沒有說過上述這些話，這些都是朱越和沙武的臆測。
朱越和沙武的內(nèi)心五味雜陳。至于具體怎么雜陳，大概就是，他們以為是二人對話，沒想到是三人成群。
背地里吐槽徒弟，本尊突然上線，怎么辦？
兩位長老腦內(nèi)空空，不知所措。
“師父無須如此防我，我不過是來取回我的土遁菇菇。”
傅白邊說邊彎下腰，把那朵碩大的土遁菇從土里挖出來。這朵成了精的蘑菇因?yàn)楦蛋装阉?，正在鬧脾氣。傅白想把它捧起來，它還不干，一蹦一蹦地往遠(yuǎn)跑。
“別耍性子?！?p> 傅白手臂一伸，把蘑菇夾在手肘下。不顧死命掙扎的土遁菇，他轉(zhuǎn)身對僵直的二位長老說：“徒兒這回真的告辭了，師父們莫要忘了……”
“練劍！練劍是罷！為師記下了，徒兒你忙去罷！”朱越連忙搶白道，趕緊把徒弟送走。
傅白頷首：“師父記得就好，明日徒兒再來與您二老討教一番?！?p> “好說好說！”
傅白這一次是真的走了，一盞茶的時(shí)間都沒回來。
“等掌門師兄出關(guān)，”朱長老背倚著樹，緩緩坐下，“我定要讓他準(zhǔn)許我下山游歷三年?！?p> “別做夢了。倘若如此便能擺脫傅白，掌門師兄老早就溜了，還輪的上你?！?p> “……”
傅白與朱沙二位長老分別后，便往四長老白旭所在的聽濤小筑走。聽濤小筑不在海邊，而在一片茂密的林海之中。清幽雅靜，閑適宜人，是退休老年修士的宜居勝地。
此時(shí)正值午后，聽濤小筑的主人，雷劫派四長老，白旭，正在開個(gè)人獨(dú)奏會(huì)。
四長老身前一把古琴，樸素古拙，看上去價(jià)值不菲。
但其實(shí)是消耗性道具。
只見白旭閉闔雙目，深深幾個(gè)吐納，平心靜氣，雙手抬起。
翹出蘭花指。
落于琴弦之上。
起手，撥弦。
一頓狂掃。
并和歌而唱。
“有徒弟兮，見之狂躁。一日不見兮，我心飛揚(yáng)。
旭日東升兮，光澤萬物。無奈徒弟兮，是個(gè)魔頭?！?p> 四長老且奏且唱，邊奏邊唱，唱得眼含清淚，渾身戰(zhàn)栗。
甚至想要舞一段。
“大風(fēng)起兮云飛揚(yáng)，何日徒兒兮游四方?！?p> “傅白狂妄能幾時(shí)？我今鳴琴三問之?！?p> “長風(fēng)破浪會(huì)有時(shí)，為師總有出頭日?！?p> “天蒼蒼，野茫茫，一年更比一年強(qiáng)！”
四長老的歌聲悲戚，草木聞之落淚，鳥雀聽之掉毛。十米內(nèi)的竹林被他走調(diào)的歌聲唱得嘩嘩飛葉子，一時(shí)間都枯了。
“唉……唉！”
唱著唱著，白旭仰天長嘆，手下琴弦盡斷。
一根好的都沒留下。
“長老真是好興致?！?p> 正當(dāng)白旭自怨自艾之時(shí)，一道聲音打斷了他。
白旭滿眼熱淚，以為哪位知音前來，與他共奏高山流水。
結(jié)果來者讓四長老險(xiǎn)些把古琴砸出去。
“你、你——”
傅白的視線游移，最后挑中一段不粗不細(xì)的竹節(jié)，在手里掂了掂。
手感不錯(cuò)。
白旭不敢置信地盯著他的大徒弟：“我明明下了隱身隱聲的禁制，你是如何發(fā)現(xiàn)我的！用了什么妖法！”
“四師父的歌聲天地聞之變色，徒兒只需找找哪里的竹林枯萎得特別快，自然清楚師父您的方位。”
因?yàn)榘仔駛€(gè)人演唱會(huì)開得太入迷，所以傅白壓根就沒動(dòng)用任何法術(shù)，直接用肉眼看都看見了。
“看來師父休養(yǎng)得不錯(cuò)。”傅白打量了一下四長老的情況。面色健康，精力充沛，甚至還有點(diǎn)胖了。
“那我們便開始練劍罷，師父?！?p> 傅白說著就手持竹節(jié)，做了個(gè)起手招式。
“且慢且慢！”白旭連忙叫停，“徒兒，為師聽聞你適才和你二師父三師父練劍練了半個(gè)多時(shí)辰，你也累了，不如回為師的聽濤小筑稍作歇息，喝杯熱茶，你我再來比過？”
傅白想了想，道：“也好，那便麻煩師父帶路了?！?p> “不麻煩不麻煩，”白旭連那把廢琴也不要了，“徒兒請？”
“師父先請?！?p> “誒，好好好?！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