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六章 十七
硝煙裊裊,一匹被炸死野狼側(cè)臥在地上,枯黃的草上血跡未干。
飛機在草坪上蹦蹦跳跳沖了段距離,這才停了下來。
楊宕勇下了飛機,將劉俊從飛機后座拖了下來。
劉俊一下飛機,徹底癱在地上。蜷曲著不停抖動。
楊宕勇跪在劉俊身邊,手按著他的肩膀關(guān)心問:“怎么樣,還好嗎?”
劉俊勉強抬起手,一臉生無可戀狀,這段經(jīng)歷可比上次刺激多了,第一次坐飛機他就吐了,吐到懷疑人生,沒想到第二次比第一次還狠,要不是被綁著,他都想從上面跳下去,就算摔死也不在乎了。
趴在地上劉俊還覺得天旋地轉(zhuǎn),人像是被裝進桶里,讓人亂甩著,腦袋里嗡嗡亂響,簡直要炸了。
劉俊發(fā)誓,就是被二哥害死,被異獸咬死,他都不再坐飛機了,這東西比要他命還厲害!
楊宕勇沒管趴在地上裝死的劉俊,自己從飛機里取出一個木盆,去溪邊打了盆水,一股腦全倒在飛機后座上,來回走了三回,倒了三盆水,這才又打一盆水,取出前座下面的一塊麻布,浸濕了將后面那些污物擦拭掉。
這飛機已經(jīng)多次做過運輸機,楊宕勇對這時候的人有了清晰認識,只要讓他們坐飛機,就沒有不吐的,飛機上要是不備上木盆抹布,到時候遭罪的還是自己。
楊宕勇親自動手清理了飛機上污物,看著還趴在地上的劉俊,心里有些惡作劇得逞的小激動,笑著詢問道:“還能動嗎?”
“老師,你先走吧,告訴我學(xué)校地方,我自己走去?!?p> 劉俊只是一張嘴就想嘔吐,他連頭也懶得轉(zhuǎn)了,就算走再遠路,就算路上有再多野獸,打死他也坐飛機了。
“走什么走?還有百多公里路,你不想快點見到你那十七叔?”
劉俊腦子里亂成一鍋粥,聽到十七叔他就算覺得很親切的身邊人,還是過了半晌才反應(yīng)過來,反應(yīng)過來劉俊忽然覺得頭也不炸了,身子也不難受了,一切都正常了,一骨碌翻身坐起,卻又想到老師在學(xué)校說的話。
“不是說四天后再去找十七叔?”
楊宕勇昂頭背手,理所當(dāng)然:“我改主意了,不行嗎?”
“行,當(dāng)然行!你是老師,你說了算?!?p> 劉俊來了勁頭,站起來就朝飛機后座爬上去,沒什么比去找十七叔更急迫的事了,他的那些親人,現(xiàn)在不是死了,就是成了敵人,只有十七叔,才能讓他感到一絲溫暖,至于剛才許下的那些毒誓,早讓他丟到九霄云外。
看著劉俊主動上了飛機,楊宕勇在下面暗暗撇嘴,這還是堂堂王子殿下,一張口就是“你你你”,他可是老師,這些原始人眼中天神一般的存在,連個“您”都撈不到?
飛機再次離開地面,這次楊宕勇沒有再作妖,不管是起飛,還是爬升,都飛得很平穩(wěn),平穩(wěn)到能跟客機相媲美,除了噪音大了點,沒有風(fēng)擋狂風(fēng)撲面刮得難受了點,其他實在沒什么好挑剔的。
再一次坐上飛機,劉俊開始還有些提心吊膽,害怕自己又吐了一地,他已經(jīng)吐怕了。
對前面的老師,劉俊心服口服,這老師不光有飛天遁地之能,還能掌控雷電,想劈了誰就劈了誰,什么是天神?這才是天神!拜入天神門下,還有什么不滿的?
這飛機顯然是老師心愛的寶物,是那些巫神口中的“法寶”,給法寶上吐得到處都是污物,那是很難為情之事。
劉俊擔(dān)心自己沒那個乘坐飛機的命,誰知飛機飛了一會兒,他發(fā)現(xiàn)這次胸口不難受了,好像肚子里東西吐光后,那種難受只是他覺得自己應(yīng)該難受,事實上并非如此,將潛意識里有關(guān)難受的念頭拋去,除了耳朵里還有一陣陣蜂鳴,外面的聲音像是壓縮后小了不少,其他就再無別的感覺了。
飛機一路向東,這次高度不高,也就兩千三四百米上下,比那些山頭稍微高點,坐在座艙里,看下去連那些樹木的樹葉都能看清楚,飛機里除了感到一絲絲寒意,風(fēng)灌進嘴里不是太好受,倒是沒有那種張大嘴也吸不進空氣的感受了。
劉俊好奇地側(cè)頭看著下面,很快,他在下面看到一座座房子,不少人正從屋里、田里、山林里鉆出,指指點點看著上面,他甚至能看到一些孩童在下面揮著手追著飛機跑。
林莊,這是林莊!
劉俊看了半天,才分辨出這是什么地方,從空中看與在下面看,感覺完全不同,他差點都認不出住過兩個月的地方了。
坐在飛機上劉俊得意地朝下面揮手,也不知下面那些翹首相望的人們有沒有看到自己,自己能看到他們,或許他們也能看到自己?
這種高高在上,從人們頭頂飛過的感覺,很爽!
下面人群顯然看到了正在揮手的劉俊,人們跑得更歡快,還揮手像是在朝上面喊著什么,可惜劉俊耳朵里全是嗡嗡聲,聽不見。
劉俊手揮得更用力,嘴咧得都快到后槽牙了,這一刻,他覺得自己也成了天神!
可惜,劉俊還沒怎么感受當(dāng)天神的滋味,飛機就將林莊拋在后面,越過一座山頭,連林莊都看不到了。
劉俊放下舉在半空的手,有些意猶未盡,被人追捧的感覺完全不同于宮里那些人伺候的感受,他心里像是有什么東西被捅破了,回想下,卻又不知是什么,這念頭讓他很抓狂。
楊宕勇回頭看著劉俊,用意念和他溝通:“還好嗎?”
劉俊拼命點頭。
楊宕勇笑笑:“先休息休息,很快就能見到你那十七叔?!?p> 休息?
劉俊不知道坐在飛機上如何休息,他只是貪婪地看著下面,看著那些山,那些樹,那些若隱若現(xiàn)的野豬、梅花鹿,看著一條土路朝著東邊蜿蜒而去,路上偶爾能看到一兩輛牛車,那些該是林莊發(fā)起來后,與林莊做買賣的商人。
后面劉俊什么反應(yīng),坐在前面的楊宕勇一清二楚,他的意念其實一直在天宮號上,從天宮號操縱室里遙控這架飛機飛行,那種地圖全開讓他很容易掌握一切信息。
楊宕勇有些羨慕劉俊,他以前是開車的,是個坐別人車會暈車,自己開車沒事的司機,他很明白暈車是什么感受,比暈車更厲害的是暈船,至于比暈船還厲害的,那就只有暈機了,不是一般的客機,而是常常高G運動的飛機,普通人根本無法承受那種負荷帶來的感受。
讓楊宕勇自己駕駛,他沒什么感受,要是坐別人開的飛機,楊宕勇很懷疑自己會不會暈厥過去。
坐在他后面劉俊開始的反應(yīng)都在楊宕勇預(yù)計范圍內(nèi),臉色蒼白吐了一地算什么?這很正常。只是才坐了沒幾回,這個七王子就像沒事人一樣,雖然楊宕勇現(xiàn)在沒再做什么機動動作,可他適應(yīng)能力也太強了,不能不讓楊宕勇羨慕。
飛機出了山區(qū),進入丘陵地帶,前面河流縱橫,一塊塊收割后的農(nóng)田出現(xiàn)在下面,零星村莊點綴在大地上,那些村莊看起來規(guī)模不大,由一條條小路將它們連接在一起。
或許是天空的聲音吸引了地面,幾個村莊里有人站在村口望著天上飛過來的飛機,然后,地上就跪了一地百姓。
這里的人還是第一次見到飛機,驚為天人是很正常的事。
林莊開始也是如此,后來見得多了,雖然還對飛機充滿好奇,卻也不會飛機一出現(xiàn)就跪下磕頭了。
“快走,殿下還在前面等著咱們,你們動作快點,別讓殿下等急了!”
十七騎著馬,在隊伍中間,看著那些黃牛拉著車子,在土路上掙扎前行,很是著急。
十七這些日子心里總慌得很,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發(fā)生,這念頭折磨的十七坐臥不寧。
十七事先已經(jīng)知道七王子就在林莊等著天神再次收徒,離開江陽城已經(jīng)走了一個多月,緊趕慢趕,距離林莊還有最后一段距離,按照七王子派出侍衛(wèi)所言,天神真要收徒,怕是時間已經(jīng)過了,七王子也不知有沒有拜入天神門下。
真要拜入天神門下,這次去怕是見不到七王子,這讓將七王子當(dāng)自家孩子疼愛的十七很是不甘,可他催得再緊,牛車前進速度還是太慢,這讓十七倍感無奈。
前些日子,他派出人手騎馬去林莊通報七王子自己的到來,只是也不知那些家伙是迷路了,還是發(fā)生了什么事,一直沒回報,這讓十七心里總有不好想法,想想七王子可是江陽國最受國王疼愛的小王子,江陽國又有三個軍,乃西域?qū)嵙ψ顝娡鯂?,想必也沒哪個不開眼的敢得罪七王子。
“派出侍衛(wèi)還沒回來?”
“大人,前面并無消息傳來。”
十七眉頭緊鎖,心中不祥預(yù)感更是強烈。
“再派人前去林莊,一定要找到七王子殿下……這幫混蛋!要是壞了王上大事,用不著回到王都,老子非扒了他們皮不可!”
“是,大人!”
三騎脫離隊伍,打算朝西邊疾馳,只是還沒走多遠,天空傳來一陣怪異的轟鳴。
多年軍旅生涯讓十七本能做出反應(yīng),他勒住坐騎,高聲喝道:“止步!”
三十來名侍衛(wèi)們抽出青銅劍,很快在十七前面列成三排,警惕地望著天空傳來聲音的方向。
這些侍衛(wèi)大多跟隨江陽國國王東征西討,如十七這樣還跟隨劉廷鉆過山林,他們自然明白天空往往比地上更危險。
有些深山里常常藏有猛禽,它們的利爪足以碎石穿木,揮動的翅膀能將猛虎壓在地上,那些猛禽才不管你地面如何戒備,慣于自空而降,一擊就走,在它們面前,就算最猛的猛將也毫無還手之力,逃避它們攻擊?你只有事先發(fā)現(xiàn)它們,在它們攻擊時,看看能不能避開,運氣好躲開,運氣不好你就上天了,反擊?還是別想了,那一點都不現(xiàn)實。
遠處飛來一個黑點,很快,黑點變成一個從未見過銀白色怪物,嗡嗡叫著越飛越低。
面對未知,車隊里的車夫瑟瑟發(fā)抖,別說車夫,就算是侍衛(wèi)同樣手腳發(fā)軟。
十七從劍鞘里抽出國王賜給他的寶劍,冷著臉看著那怪物,他是沒有什么武力,可他是江陽國國王侍衛(wèi)長,他的尊嚴不許他推讓一步!
十七猛地瞪大眼,他幾乎想揉揉眼睛——自己看到了什么?!那怪物上面居然有人?!
“這……”
怪物怒吼著降低高度,幾乎是頭頂那么高,在一旁掠過,怪物上果然有人,不光有人,還是兩個人,后面那個正在揮手的……
趕車的車夫在看到怪物上面有人時早已跪下,那怪物掠過他們身邊時,就連侍衛(wèi)們也丟下兵器跪了一地。
十七失聲驚呼:“七王子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