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一十九章
楊宕勇自我感覺神經算是經受過考驗了,這次面對那幾個倒霉蛋死鬼,他一點反應都沒有,這就是證明。
正在后方的余曉燕、何潔沒有親身感受戰(zhàn)爭,她們當然不會有什么想法,以前怎么過,現在照樣怎么活。
至于喬湖,很顯然,他不是楊宕勇這種久經考驗的老人。
別看喬湖打了勝仗后很樂呵,跟著大家又是吃呷酒,又是唱歌跳舞,他表現的太積極,太高興了,那么突出當然顯得反常,楊宕勇覺得喬湖隱隱中了戰(zhàn)爭創(chuàng)傷癥。
這不奇怪,再怎么說喬湖也生活在沒有戰(zhàn)爭,沒有動亂的年代,南疆在打仗,但那畢竟是局部戰(zhàn)爭,對內地就沒什么影響,第一次上了戰(zhàn)場,看到死人,有點反應失常再正常不過了,以后看得多了,習以為常就好了,當然也可能看多了變成個變態(tài)。
楊宕勇不過是拿他曾經聽過的老梗,在喬湖面前說說,結果喬湖小點如此之低,笑的時間如此之久,說明喬湖還沒從緊張情緒里解脫出來,怎么辦?多跟他說說話,讓他早點見到何潔、余曉燕就成了。
不管也可以,就是這樣做想恢復正常需要的時間就長了,得讓他自己慢慢平復情緒,有了這么次經驗,下次再親臨沙場,他就不會有這么大反應。
劊子手、屠夫、精神分裂者就是這么練出來的。
本地土著?
楊宕勇才不關心這些土著,和生活在和平年代蜜罐里泡大的人來說,本地土著就是生活在水深火熱的地獄中了,生活本來就很艱辛,還有什么更能影響他們?
喬湖笑夠了,趴在地上兩肩還慢慢直抽抽,終于,他抬起頭,一臉認真:“楊哥,我要那匹黑馬,全黑的那匹。”
“行,等回去了黑馬隨你選,到時候做上馬鞍馬鐙,免得你摔下來?!?p> 喬湖笑了,這次不是那種被帶點色彩笑話逗樂的笑,而是有些靦腆,又有些期待的笑,他找到被自己丟在一旁的酒罐和羊腿,撿起羊腿只是拍了拍粘在上面的灰塵,然后就那么送到嘴邊大口撕咬,用力吃了起來。
“不干不凈,吃了沒病,楊哥你真不喝酒?”
楊宕勇順手從喬湖手中接過酒罐,也不管那根竹管有幾人吸過,就那么就著嘴用力吸了一口。
不一樣的味道。
楊宕勇以前在宕渠也喝過類似的呷酒,那種用高粱釀造,喝之前在里面倒上燒開的白開水,同樣插了根管子一人一口,很不講究衛(wèi)生的呷酒。
手中的這罐酒和宕渠的呷酒比起來,呷酒顯然更香醇,宕渠的呷酒味道很是特別,帶了點酸味,一罐喝完了再倒白開水可以繼續(xù)喝下去,一直喝到沒有酒味為止。
楊宕勇手中的這罐酒缺少了呷酒的香醇,倒是有些像孝感米酒,只是在甜味里,還夾雜了一種辛辣味,還有些發(fā)澀的感覺。
說實話,楊宕勇覺得這酒的口感實在劣的不能再劣,他以前喝過不少酒,什么米酒果酒啤酒紅酒黃酒白酒,口感這么糟糕的,這還是第一次喝到,而且酒的度數不高,喬湖本來是能喝酒的,北方人,還是大西北的,一般都能喝二兩白干,看起來喝得滿面通紅,醉醺醺的,怕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。
楊宕勇搖頭蹙眉,將酒罐子丟給了喬湖:“這酒太低劣,回去后我們是不是該造點好酒改善改善伙食?”
“你還會造酒?”
“多稀罕!有什么我不會的?”
“生孩子你會嗎?”
“呃……滾!”
楊宕勇虛踢一腳,喬湖作勢生受,哈哈笑著跑開了,又去找他新認的那些朋友大口喝酒大塊吃肉,高興了再圍著篝火跳一曲。
正在楊宕勇身后站著的山安羨慕地看著山坡下那些人,那里有他的父親,他的叔伯,有村長,有朝廷官員,還有不少他的同學,只是他最信服的老師不在那邊,老師不在,山安也不去,看著下面的熱鬧心癢難耐,他卻自覺留在老師身邊。
這些學生中,山安是最早接觸老師的,卻不是跟老師在一起時間最長的,他常常被老師派到林莊,去完成老師布置下的任務,諸如買賣東西,教那邊少年學些基礎知識。
這些雜事占據了山安不少時間,甚至影響到他的學業(yè),雖然每次回來,老師都要給他補課,斷斷續(xù)續(xù)的學習,總是會有影響,加之他的年紀在學生中算是大的,學習起來沒有他弟弟那么好。
可山安無怨無悔,并且還對出去幫老師辦事樂此不疲,十多個學生,每次都讓他去,山安覺得這是老師信任自己。
老師給山安講了不少有關他那個世界的故事,山安很喜歡里面一個叫豫讓的故事,尤其欣賞其中一句“士為知己者死,女為悅己者容”,豫讓所言“智伯以國士遇臣,臣故國士報之”同樣讓他神往不已。
老師的理想是遠大的,山安很佩服,也愿意追隨老師的理想奉獻一切,現在,他又覺得老師在眾學生中重視自己,他覺得自己這個老大要在眾多同學中做個好表率。
守在老師身邊,不光能隨時聆聽老師教誨,還能給其他學生做榜樣,讓他們看看學生是怎么做的,免得他們一自由活動,就撒丫子跑的無影無蹤,這哪是當學生的樣子?
山安在心底默默給自己行為點個贊,這時前面的老師突然開口說話。
“山安。”
山安連忙上前,側身行禮:“老師,學生在。”
“去,到那邊搞些馬肉給這些俘虜吃。”楊宕勇指了指被守衛(wèi)用長槍指著,蹲在地上惴惴不安的俘虜。
“老師,給俘虜吃肉?”
山安很是不解,那些畢竟是俘虜,不是自己人,就算是打死的馬肉,那才多少?這里可有快六百自己人,自己人吃都不夠分,好吧,加上獵人們在山里打的獵物,每人還是能分到大塊肉吃的,如喬老師、十七、斐姜這樣的大人物還有打獵到的更美味的羊肉吃,就是這樣,給俘虜吃肉?
山安父親是獵人,可他從小也沒怎么吃過肉!吃的最多的,還是母親用清水燒得各種野菜。
“他們放下武器就不再是我們敵人了,這些人現在很緊張,深怕我們殺了他,你去告訴他們,我們知道他們并不知道自己與誰為敵,他們也只是聽命于人,這個我們可以理解,明白嗎?”
山安似懂非懂,看著老師沒說話。
楊宕勇解釋:“他們也是窮苦人出身,并不比你高貴多少。他們不知道自己為何而戰(zhàn),只是單純的誰給他們吃的,他們就為誰干。對這些人,我們要爭取,把他們拉到我們這邊來。要爭取他們,最好的辦法,首先爭取他們的胃?!?p> 有個女作家說過一句至理名言:女人要抓住男人,首先要抓住他的胃。
同樣的,要讓人跟你走也很簡單,你能讓他不餓死,就有大批人跟著你走,要是你能讓他吃上比其他人給的更好的食物,自會有人死心塌地跟你干。
吃誰糧給誰賣命,沒有民族大義,沒有階級覺悟,很粗淺的認知,幾千年都是如此。
楊宕勇不覺得自己是尤里,擁有那種讓敵人恐懼的控制心靈力量。有些后世的經驗,在這里卻并不適用,這里人一邊恐懼死亡,一邊又不怕死亡,覺得死了就能到天神世界過上美好生活,不得不說,這很精神分裂,可他就是存在。
存在即合理,短期內楊宕勇對此無能為力,他又不是真的龍霸天,哪有懟天懟地懟空氣的能耐?他只能適應這個世界,再想辦法慢慢改變它,不然就算他頂個天神的牌子,一樣會被土著屠神證道。
山安只是簡單的覺得那些俘虜都是敵人,對敵人當然要冷酷無情,不殺他們已經算大仁大義了,老師說要將這些人拉到自己這邊來?
老師說什么就是什么。理解的要執(zhí)行,不理解的要在執(zhí)行中理解……
抱著這個想法,山安找人去搞肉給俘虜吃了。
那些俘虜自從被抓后就沒吃過一粒米,喝過一口水,對死亡的恐懼讓他們暫時忘記了饑餓,只是這么長時間過去了,看著勝利者載歌載舞,胡吃海喝,那些人也該餓了。
對山安,楊宕勇還是很滿意,山安在同批學生中年紀算大些的,學習上不算很好,至少學業(yè)上沒有舉一反三的能力,不過為人處世卻很靈活,是個有眼色的,將事情交代給他,讓人放心。
學習好,卻變成書呆子,毫無眼色的人楊宕勇也見識過,那些人要是不搞科研,在社會里就是個廢物。
準備良久,最后卻只爆發(fā)了一場小規(guī)模的沖突,從開始到結束,時間連半小時都沒到,這仗打的,楊宕勇覺得很不過癮,腎上腺素才多分泌沒多少,戰(zhàn)斗就結束了?
這是步兵對騎兵,楊宕勇都做好了萬一步兵頂不住騎兵集團沖鋒,就算冒險,他也要坐著飛機飛到敵人頭頂,甩幾個手雷炸炸那些人,沒想到王升等人只沖了一回,就炸了營。
包括王升在內,一共一百一十六名騎手,帶了兩百三十四匹馬——原本更多,只是有些馬因為各種意外,被留置后方了——一戰(zhàn)下來,包括王升一共死了九人,重傷五人,輕微傷十四人,死了十六匹馬,傷了五匹明顯沒救的馬,其他全成了俘虜。
楊宕勇這邊也有傷亡,有個站在最前面的勇士被斷裂的長槍槍桿捅破肚子,結果悲劇了,有六人同樣因為槍桿斷裂,被反彈的槍桿擊打在身上,結果內出血,這些人不管是他們原有的治療方法——讓巫神跳大神——還是何曉燕帶著的那些二把刀醫(yī)生,基本都沒法救,也就是說,楊宕勇要面對犧牲七人的后果。
至于被戰(zhàn)馬沖陣時,持槍勇士腕骨骨折的,肌肉挫傷的,追殺敵人崴腳的,這些人足有數十人之多,楊宕勇就不明白了,前排手腕骨折也就算了,后面的這胳膊上肌肉是怎么傷的?從林莊走了幾十公里路,沒什么人崴腳,結果這才追殺了一公里路,就有十多個崴腳的?
更離譜的是,除了最前排的長槍兵,那些喊著受傷了的,大多是在后面摸魚的各家公子哥……
楊宕勇不得不用滿滿的惡意,揣測這些人都是看中了自己許下的獎賞。
戰(zhàn)死者家庭將獲得一把灌鋼法制造出的菜刀,負傷者除了鐵制槍頭,還能再獲得一把小刀……
楊宕勇懷疑自己給的撫恤太豐厚了,早知如此,是不是給個鐵片意思意思,或許能讓受傷者更少一些?
至于公子哥,楊宕勇發(fā)誓,這次回去后要拉起一支屬于自己的軍隊,至于這些公子哥,還是讓他們哪涼快哪待著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