伏地陌的花招兒不僅是殺人,還有用金錢收買人心。他安排沙心心和元牌九去報社找?guī)讉€小頭頭談心。為了使談心愉快,兩人還帶著禮物:槍、錢。
這禮物,讓那幾個小頭頭二選一。然后,他們幾乎都選擇了錢。這不僅僅是怕死,更多的是生計?,F(xiàn)在,報社已經(jīng)發(fā)不出薪水,也沒有營生了,一家老小還需要生活,怎么辦?人在生存面前,很多時候,理想、信念及正義等等,全都是浮云。
再者,伏地陌承諾了,如果報社歸入76號后,升他們職,最起碼是副經(jīng)理、副主編的位置。伏地陌還承諾,拉攏一個人,付給50塊銀元的報酬。
有錢能使鬼推磨,他們很快便把報社的人拉過來一半。
這些人,隨后便按照伏地陌的指示,去逼宮布仁德。
逼宮地點,就是在醫(yī)院,布仁德病房的床頭。
逼宮的基本要求就是:賣報社,付薪水。
皮實:“你們還有良心嗎?社長對你們哪里不好,你們落井下石?”
面對質(zhì)問,一個叫林大友的部門主任,扶扶快要掉到鼻子下的眼鏡,回答:“是的,社長對我們不錯。我們也念社長的好?!?p> 然后,他話鋒一轉(zhuǎn),“但皮總經(jīng)理,你罵我們沒良心,我們不敢茍同。難道我們?yōu)榱瞬∨P在床的老娘,為了嗷嗷待哺的孩子,我們討要薪水,我們就是落井下石嗎?誰活在這世上,不得吃飯?”
皮實:“你說的沒錯,但你誤會了我的意思,我是想讓你們稍微緩緩,社長和我總會想出解決問題的法子。”
林大友:“法子?法子剛才我不是已經(jīng)提出來了嗎?賣報社。伏地陌說了,報社賣給他,社長還是社長,同仁們的薪水在原來基礎(chǔ)上翻一番。這有什么不好?”
皮實:“報社是社長一手打造的,他從報童做起,一步一步走到現(xiàn)在,容易嗎?報社就像是他的孩子,他的親骨肉?。≌l要買你的孩子,你樂意嗎?”
林大友:“像孩子,也不是孩子,是吧?我承認(rèn),社長把報社一步一步壯大,不容易。但說到底,報社就是個物件,就是個賺錢的工具。這世上,用報社賺錢的,大有人在。賣孩子賺錢的,有幾個?所以啊,皮總經(jīng)理,你不要偷換概念!”
像這個林大友,說話還算客氣,其他的,生蛋子、愣頭青根本就無所顧忌。
“皮總經(jīng)理,你是擔(dān)心報社賣了后,你當(dāng)不成總經(jīng)理了吧?”
“皮總經(jīng)理,你一口一個社長,好像你多心疼社長似的,你要是心疼社長,你幫社長解決困境???”
“對啊,皮總經(jīng)理,你去籌集一筆資金,購買一套設(shè)備,報社不就能重新開張了?那我們不就有薪水了?”
“皮總經(jīng)理,你就別在這兒裝好人了。誰不知道你啊,就是個兩面人,表面上,一口一個社長,背后恨不得社長死,你好當(dāng)社長?!?p> “皮總經(jīng)理,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,你就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,你沒老婆沒孩子,還不養(yǎng)爹不養(yǎng)娘,然后你還每天去高檔餐廳吃西餐喝洋酒,我們?nèi)纪霞規(guī)Э诘?,能和你比嗎??p> “皮總經(jīng)理,有個事兒咱掰扯掰扯,你說你幾乎每天吃西餐喝洋酒,哦,就算你薪水高,但也不夠你這么奢侈???!你說說,你哪來的錢?”
“貪污的唄!報社經(jīng)費都過他手,他能不雁過拔毛?!”
“收禮唄。我就給他送過。要不然,他不發(fā)我的稿子?!?p> ……
逼宮的人,把皮實當(dāng)成了出氣筒,一個個的,言辭犀利,惡言惡語,把這些日子受76號特務(wù)坑害的怨氣和沒有薪水被家里婆娘臭罵的悶氣都撒給了皮實。
皮實想解釋,但根本就無下嘴之地。
見狀,布仁德強撐病體,先是賠情道歉,再就是好言安撫,最后承諾,五日,五日之內(nèi)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復(fù),否則,就按照大家所愿,賣報社,籌錢款,發(fā)薪水。
病死的駱駝比馬大,布仁德雖然臥病在床,但余威猶在,他一發(fā)話,逼宮的人便偃旗息鼓,在林大友的帶領(lǐng)下,打道回府了。
林大友他們前腳剛出門,皮實便急赤白臉地唾罵,“這些白眼狼,太沒良心了。這才幾天功夫,就像變個人似的,全都是有奶便是娘的貨色?!?p> 而布仁德,則笑笑,笑的很凄涼,很滄桑,說:“都不容易,都是為了討生活。話又說回來,這事兒,本身責(zé)任就在我。”
“先生,你——”
皮實正要言語,卻被布仁德打斷,“小皮,你去幫我把老韋請來吧。”
老韋,就是韋天華,布仁德的好友,現(xiàn)在也是他的主治大夫。
片刻后,韋天華趕來,與布仁德在病房內(nèi)密談。
而皮實,則在門外有意無意地竊聽。這一聽,便聽到一個讓他無比震驚的消息:布仁德要與共產(chǎn)黨合作,挽救陷入困境的報社。
原來,昨夜,中共地下黨上海負(fù)責(zé)人已經(jīng)安排專人通過韋天華與布仁德接觸,提出幫助其解決困境的辦法。當(dāng)務(wù)之急,就是為他提供一套印刷設(shè)備,另外,還有資金、紙源等救助。
皮實的心沉下來了,這是他極不愿意看到的。他臥底在《摩登畫報》的目的,就要替重慶方面掌控報社,以便為己所用。
在報社陷入困境時,他也曾經(jīng)做過努力,向他的長官報告,希望能撥付給資金,哪怕就是以銀行借貸的方式,以幫助布仁德渡過難關(guān),如此,自己便可得到布仁德進(jìn)一步的信任,為以后全面掌控報社做鋪墊。然而,長官給他的回復(fù)是:等幾日!
等幾日?皮實心里暗罵,你姥姥,黨國就是被你們這些“等幾日”等丟了東三省,等丟了華北,等丟了南京,等丟了許許多多。
但能怎樣?他也清楚,人家是長官,讓等就只能等了。還好,自成不足上任上海站站長后,毛病比之前少多了。這事兒,要是放在以前,直接就會被否決,哪有錢給別人?有錢還自己去揮霍享受呢!
現(xiàn)在,皮實不能再等了,再等下去,報社就變成共產(chǎn)黨的了。一旦如此,就意味著自己任務(wù)失敗。屆時,會受到懲戒。
考慮再三,他決定先把這情況上報,讓長官做決定,無論他們做什么決定,自己以后也便于脫身。
然而,皮實不知是高估了自己的頭腦,還是低估了長官的智商,結(jié)果,長官給他的回復(fù)是:將在外,君命有所不受,關(guān)鍵之際,你自行決定。長官們,江湖老油條,豈能不知其中利害關(guān)系?
你姥姥,不帶這么玩的!皮實氣急敗壞地唾罵。無奈,他只好自主決定,他的決定就是:阻止布仁德接受共產(chǎn)黨方面的救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