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(dāng)沈文韜帶了宋太醫(yī)匆匆回來的時候,黎叔告訴他孟晚秋被老太太請走了。
他一字也沒留下,就往老太太的福壽堂趕,正遇上坐著攆轎回來的孟晚秋,懷里還揣著從老太太房中順來的糕點(diǎn),嘴上叼了個芙蓉包,見沈文韜來了,翹著個傷腿,拿著包子揮手,“嗨,二狗,你回來了,你看,我給你打包了早飯。”
芳姨娘遠(yuǎn)遠(yuǎn)就迎過去,跪在沈文韜面前,“奴婢參見三少爺?!?p> “二狗,我?guī)湍愕昧藗€美女回來,要不要謝我?”她得意洋洋的樣子。
沈文韜瞧了一眼孟晚秋欠揍的樣子,淤青的左眼跳了跳,又望了一眼還在地上跪著的芳姨娘,臉色大變,一字未發(fā),轉(zhuǎn)身就走了。
“三少爺。。。”芳姨娘起身跟了過去。
“這是怎么了嘛?我又沒惹他。”孟晚秋莫名其妙。
等孟晚秋回了凝雪院,丁姑姑早早等在門口,看著孟晚秋氣定神閑地坐在攆轎上,急得上火,迎上來就一堆廢話,“幫主這是怎么了?老太太有沒有把你怎么樣???姑爺怎么氣沖沖地就回來了?還有跟著的那個女子又是誰?。俊?p> 孟晚秋簡直不知道先回答哪一個,探了個腦袋往書房看去,“他為什么氣沖沖的呀?”
“爺們兒心頭想的事老奴哪能知道?”
孟晚秋鄙夷地看了她一眼,“奴癌入骨?!?p> 宋太醫(yī)早就等著了,見孟晚秋來,上前去行禮,“見過三少奶奶?!?p> 書房里的沈文韜面色尤其難看,黎叔都從來沒見過自家少爺有這么陰沉的時候,給他續(xù)了茶,小聲問道,“少爺這是怎么了?可是哪個下人犯了什么事,惹了少爺不痛快?”
“哼,哪個下人能惹著我?整個府里胡天胡地的還能有誰?”想也不用想就知道這火是沖著誰發(fā)的了。
他本是看著賬本,瞧了瞧手上的東西,想起這些事情本應(yīng)該是她做的,不知怎的現(xiàn)在全成了他的事,她倒好,吃吃睡睡,該干什么干什么,“一個婦人,不料理家務(wù),倒把這些東西都丟給男人來做,哪個女人成了親,自己睡臥房,把男人趕到書房來住的?”
芳姨娘怯生生地跟在沈文韜身后,此時隨他入了院子,原本是站在門口不敢說話的,此刻聽了沈文韜的抱怨心里就得意起來,自以為是大好的機(jī)會,“曾聽聞奶奶是土匪窩子里頭出來的,這樣的出生,自然是不能懂什么規(guī)矩的,少爺何苦又跟奶奶置什么氣?”
她也不知沈文韜氣什么,以為他說什么便是什么了,這時候沈文韜一道橫眼打了過來,這才好生看了芳姨娘兩眼,比孟晚秋端莊,比孟晚秋溫柔,比孟晚秋惹人憐愛,忽然火就更大了“她哪里是不懂規(guī)矩?簡直就是粗魯,成天打打殺殺,我們沈家娶了這樣的人進(jìn)門,豈不是污了門楣?”
芳姨娘見自己的話投其所好,更是高興了,“少爺,您才是爺,奶奶就算有千般本事又能越過你去嗎?要打要罰,不過您一句話的事,你疼她、顧惜她,她卻把您趕書房里來住,哪里有這個理?難不成您還拿她沒法子嗎?”
這兩句話果真說得沈文韜心里頭舒服,想起她方才的那個樣子,的確是自己太由著她了,若哪一天真惹急了他,打一打、罵一罵才好。
他又看了兩眼芳姨娘,問她“你是府里家生的奴才么?我怎么從來沒見過?”
“回少爺話,奴婢是大太太的遠(yuǎn)方親戚,今年地里收成不好,大太太說少爺身邊缺個人,讓我過來伺候,少爺從前隨大太太回過一次娘家,奴婢那時候見了少爺人品,便已心生仰慕,不求什么名分,只求能留在少爺身邊服侍一場?!?p> 這丫頭說話也伶俐,曉得往人心窩子說,沈文韜聽了也只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,“嗯,你過來給我磨墨吧?!?p> 芳姨娘心里竊喜,她原本覺得她身后有大太太,本來也有恃無恐,此刻見這三少爺和少奶奶之間簡直就是一盤散沙,一觸即散,只覺得未來可期,她有容貌、會服侍、得人心,孟晚秋怎么會是她的對手?
這么想著,小意站在沈文韜身邊,緩緩替他磨墨,紅袖添香,何等情趣?時不時還拋了兩個媚眼過去,黎叔在旁邊看了都覺得尷尬。
剛想走的時候,宋太醫(yī)才看完了孟晚秋的腳,又來沈文韜道別。
沈文韜叫黎叔包了一個大紅包,又問起,“內(nèi)人的傷可有什么大礙沒有?”
宋太醫(yī)搖了搖頭,“夫人也太不小心了,既傷了筋骨怎么還能胡來?往后千萬要靜養(yǎng),多吃些健骨的湯品,若再不好生將養(yǎng),只怕容易落下病根兒?!?p> 沈文韜神色微變,對太醫(yī)道了謝,又親自送他出了門。
從側(cè)門折返回來的時候,也去臥房瞧了瞧她,丁姑姑正熬了湯藥讓她喝,那臉苦得糾成一團(tuán),傷腿搭在凳子上,瞧起來又莫名覺得幾分可憐的樣子。
“往后可就老實(shí)了?”他問。
她拿帕子擦了擦嘴角,十分不在意的模樣,“不就是個小痛?等本姑娘好了,又是一條好漢。”
“還嘴硬著呢,你要再像往常那樣,這就一輩子都要跛著腳走路了。”
她一雙眼睛眨巴眨巴,嘴撇了撇,跟個小貓似的,把腦袋擱在桌上,“可憐我還沒有一統(tǒng)江湖,就要被你們沈府折磨成殘疾了?!?p> 分明她自己作死的成分比較大,但沈文韜這樣男子,責(zé)任心與現(xiàn)代的人不同,心中當(dāng)真就生出幾分自責(zé)。
回了房吩咐茗煙,“你去給廚房要一碗酥酪送去對面?!?p> “是?!避鵁煹昧诵疟阕吡恕?p> 這時候芳姨娘見沈文韜回來了,又湊過去現(xiàn)臉,“少爺可還要看書嗎?”
沈文韜看她一眼,“你怎么還在這兒?”
“嗯??。俊狈家棠镆粫r錯愕。
“你老呆在我的房里作什么?”
“那。。。奴婢應(yīng)該去哪兒?”
“你問我干什么?又不是我把你帶回來的,該去哪兒,做什么,去問少奶奶去?我這書房統(tǒng)共就這么大點(diǎn)兒,你在我眼前晃來晃去我還看什么書吶?”
“這這。。。我我。。?!狈家棠镉锌陔y辯,這男人翻起臉來,比美人都快。
“還不快去?”
“是。。?!彼裏o奈地退了出去。
沈文韜這陰晴不定的脾氣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,他從前素來容人,也理性,就算大夫人這個樣子,尚能和她一個屋檐相處,什么時候這樣悲喜都不由自主了?
是那孟氏太自作主張了,憑什么往他房里塞姨娘?他一個人住書房不是住得挺好的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