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莫白回到住處時,已是第二天的下午。
一路上他以風雪為伴,感受著不同以往的天地氣息,平和了浮躁的氣血,徹底穩(wěn)固了境界。
現在的他,渾身上下氣息圓潤,鋒芒內斂。
重塑后的新骨與體內氣血完美交融,一舉一動間透著蓬勃力勁,猶如初生的牛犢。
回來后,莫白首先去了一次后山。
面對氣血石碑,莫白全力打出一拳,洶涌的力量咆哮而出。
一剎間,石碑震顫,其上紅線升起,直躥頂部,最后爆發(fā)出一陣強烈的紅芒,久久不散。
“果然已經無法再次進入幻境了。”莫白搖了搖頭,有些遺憾,“以我如今的實力,對付它只需一拳。”
回想起幻境內的石巨人,跨入鍛骨境的他,也明悟了當初自身所欠缺的東西。
“天地元氣,或者說……是境界之力!”
“鍛骨境,以肉體為基,氣血為輔,而元氣溝通二者,這樣方可發(fā)揮出最大的力量。”
“是時候真正修煉養(yǎng)息訣的下半卷了,希望能帶給我又一次蛻變。”
元氣淬體的效果,他可是十分期待。
……
三日后,大爺爺用莫白帶回的狼獸的骨髓,配和諸多藥草,熬制出了一桶活血壯骨的湯藥。
莫白喝下后,隱隱覺得肉骨又強大了一分。
“小白,這幾天你就不要練拳了,好好鞏固一下修為,礪骨湯的藥力會慢慢滲入你的新骨?!?p> “而且,我們也要開始著手解決你的血脈枯竭之患了?!贝鬆敔攪诟赖溃樖謱孜端幉萏砣胨帬t。
旺盛的火苗將大爺爺雪白的胡子映得發(fā)紅。
“嗯?!蹦c了點頭,但內心卻有些緊張。
不滅骨雖然強大,但莫白也知道它的強大后患……傷及血脈。
然而他還是毅然選擇了鑄就。
無他,修士之路,本就是逆天而行,與天奪運。而如今人族衰弱,異族環(huán)伺,邊荒之人自是不惜一切代價變強,視力量為絕上,只為封鎖異族,為人族贏得喘息時間。
“邊荒后裔,誓死不降!”
不降異族,更不降自己!
悄悄握緊了拳頭,莫白眼神堅毅如鐵。
就這樣,接下來的幾日里,他靜下心思,開始修煉養(yǎng)息訣。
在融匯了上下二卷后,莫白以養(yǎng)息訣為引,嘗試吸納天地元氣。
“丹田為穴,匯納八方元氣?!?p> “運氣化流,秘藏天地真機?!?p> 莫白閉目盤膝,身形放松,養(yǎng)息訣口訣爛熟于心,氣流呼入呼出,漸漸引動了四周的天地元氣。
莫白心如止水,將天地元氣慢慢引入丹田,用養(yǎng)息訣加以溫養(yǎng)和精煉。
過了一會,他的丹田里出現一層薄薄的元氣云霧。
可莫白卻暗暗一皺眉。
“此法雖然穩(wěn)健,但元氣的積累太過緩慢?!?p> 心念一轉,莫白逆轉呼吸,隨后吸氣如虹,如巨鯨飲水,張開饕餮之口猛地一吸。
瞬間,一股無形氣流溢出,朝外一掃而去。
一道道天地元氣頓時被強勢裹起,涌入莫白體內,他的身體微微膨脹開來,氣血之力瘋狂上漲。
“虹吸”之法的最初階段,極為難熬,無法做到篩檢元氣,只能以量取勝,用大量雜駁的元氣,去彌補元氣精純的不足。
強忍酥麻,莫白不為所動,憑意志壓下氣血,疏導元氣,將之匯流到丹田中。
同時,莫白心神微動,催動養(yǎng)息訣,元氣云霧竟緩緩旋轉起來,形成一團氣旋,懸浮在丹田中。
此乃“聚氣成旋”,是鍛骨境修士開墾丹田,匯納元氣的第一步。
唯有在丹田中結成穩(wěn)固的氣旋,才能以此為基石,不斷地從外界吸納和補充天地元氣。
“或許在丹田內聚滿元氣的那一刻,就是修士凝結氣海,化氣為丹之時!”莫白心中升起一絲明悟。
但他不敢多做分心,立刻緊守心神,抱樸歸真,固守丹田元氣。
不知不覺,時間飛速流逝。
……
數日后,七爺爺修鳴突然來到大爺爺面前,丟給他一個裝滿紅色樹果的竹筐。
“這是?”
“醉生果,把它們磨成粉末后配以無憂散,可以制成一迷三日的醉夢丹。”
“今夜你讓小白服下,然后我會為他的眼睛移入瞳術?!逼郀敔斠徽Z驚人。
“唉,你們一個個都這樣……”大爺爺面容苦澀,張了張嘴,卻不知道再說些什么。
“莫羅,這不怪你,這是我自己的決定?!逼郀敔斝搌Q一臉平靜,仿佛在述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緊要的事。
“拖著這副殘軀茍延殘喘至今,已是上天對我的恩賜?!?p> “與其讓這只眼睛隨我一起入土,不如讓它跟著小白,去發(fā)揮最后的力量?!?p> 他僅剩的左眼中,彌漫出灰色的霧氣,將他的臉侵染的異常可怖。
“可你一旦將‘灰瞳’移給小白,你的左眼也會失去光明,而小白的眼睛最多只能形成使用三次灰瞳之力的偽神通?!?p> “三次之后,其內的神通之力必將消散,這么做……值得嗎?”
“我知道?!逼郀敔斆鏌o表情,“沒有什么值不值得,只有你愿不愿意。”
是夜,靜寂無風。
已經服下醉夢丹的莫白沉沉睡去,他的臉上,浮現出輕微的紅暈。
“按照醉夢丹的效力,大約可以撐上一個時辰?!?p> 大爺爺站在一旁,眼眸低垂,但微顫的聲音還是顯示出他內心的不平靜。
“足夠了?!?p> 七爺爺寧神貫注,不再多言,他左手并指按在自己的左眼上。
霎時,他的整個左眼眼眶外浮現出一圈圈詭異黑紋,黑紋形似活物,扭動著攀附到臉頰上,勾勒出詭異的花紋。
七爺爺嘴唇張合,口誦咒令,卻沒有發(fā)出任何聲音。
只是那黑紋卻輕輕一動,從他臉上脫落,順著他的脖頸蛇絞般纏了下來。
借助最后的光明,七爺爺飛速一指點在莫白緊閉的左眼上,黑紋立即順指纏下,貼附在莫白眼側,扎根般刺入他的眼眶,最后沒入皮下,不見了蹤影。
沉睡中的莫白微微抖動,一行血淚從眼角無聲滑落,一分為三,但隨后又迅速收回眼內,只留下三道淡淡的血痕。
一陣強烈的虛弱傳來,七爺爺眼前一黑,左眼徹底失去了光彩,其內眼球無聲湮滅,只留下一個空洞的眼窩。
但是他的嘴角,卻在笑。
這么多年來,第一次笑的這么燦爛。
“白亦啊,就讓我用這最后一只眼睛,去陪小白再走上一段路吧,好讓他看清荒域,看清異族。”
“就用這灰瞳之力,去見證它們的死亡,來祭奠你和冷白的在天之靈吧!”
“只是我欠你的那份,卻永遠也……還不起了……”
七爺爺肆意笑著,那笑聲仿佛是野獸的哀嚎,低沉而瘋狂,直至無聲。
蒼白的臉上,最后只剩下凝滯的笑。
“沒事吧?”大爺爺急忙上前扶住他。
“無妨……”七爺爺修鳴緩過一口氣,解下自己右眼上的黑色布帶,然后緩緩纏在雙眼上。
“帶小白出去吧,不要讓他看到我的樣子?!?p> 大爺爺嘴唇哆嗦,神情復雜地看著他,最終化為一聲長長的嘆息。
很快,屋內只剩下七爺爺修鳴一個人。
他抬著頭,用只有自己聽得到的聲音,喃喃低語。
“灰瞳之力已經注入,阿公,你要我找的希望,我已經找到了……”
“六芒山的眼閉上了,但……又睜開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