咚咚咚……咚咚……
敲門聲極有節(jié)奏,每隔一段時間就響上幾下,而且聲音很輕,似乎站在門外那人很有禮貌,不想制造出太大的噪音。
夜深,人靜,偶有幾聲鴉鳴。
屋內(nèi)燭光閃爍,將眾人面孔照耀的明暗不定。
“敲,敲門!”
鄭昊神情驚恐,那對招風耳變得慘白,沒有一絲血色。
持續(xù)不斷的敲門聲中,里屋的鼾聲也戛然而止。
咚……咚咚……
譚九靠在墻上,抽刀出鞘,動作迅速卻聽不到絲毫聲音。他和趙安對視一眼,緊接著翻身躍起!
眾人嘩的一下同時起身,鄭昊跌跌撞撞跑向里屋,護衛(wèi)站在原地警戒前后,趙安則一個箭步?jīng)_向房門。
本就沒上鎖的房門被一腳踹開,譚九一馬當先,趙安緊跟在后,手持橫刀破門而出。
沒人。
屋外空空蕩蕩,月光透過頭頂樹冠的縫隙灑在空地上,留下一片斑駁的影子,放眼望去,別說人影,連鬼影都沒見到一個。
早就猜到會這樣,譚九不慌不忙的吹亮火折子,單手拖刀,繞著空地轉(zhuǎn)了一圈,眼神在樹叢中掃過,轉(zhuǎn)過身對趙安搖了搖頭。
樹叢里也沒人?
譚九是在西域活下來的老兵,眼力和經(jīng)驗皆非常人所及,他說沒有,那多半是真沒人。
一陣晚風吹過,背后涼颼颼的。趙安咬了咬牙,心中升起莫名的恐懼,不是人,難道真是鬼?
他瞇起眼睛,四處看著,在黑暗中努力辨認,試圖找到什么線索,卻只能看到大片大片模糊的輪廓。
“子安,抓到那狗鼠輩了嗎!”
鄭昊在屋里叫喚,趙安懶得搭理,喊了譚九一聲,讓他退回屋里再說。
人類對黑暗和未知事物有種本能的恐懼,趙安現(xiàn)在總覺得有雙眼睛在看著自己,他渾身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,只想趕緊回到被燭光照亮的地方。
“你們倆出去以后就沒了動靜,到底怎么回事?”
聽聲音鄭昊正往外走,還在喋喋不休的說著。
“干脆多喊點人,等天一亮就把全坊仔仔細細搜一遍,屁大點的地方他還能躲哪去!子安,你別不說話啊……”
鄭昊的聲音停在身后不遠的地方,趙安感覺他拍了下自己肩膀。
“少添亂,趕緊去里屋守著阿婆。”
趙安隨口回了一句,心說鄭昊這廝是真不靠譜,提的建議也壓根不過腦子。還大張旗鼓的搜查呢,人家一翻墻就出去了,再不濟摸黑跳進排水渠,你上哪找去?
與此同時,他卻看到與自己相對而立的譚九驟然提刀,那張向來少有表情的臉變得扭曲起來,兩眼都發(fā)直了。
“子安,肩膀,肩膀……”
身后鄭昊的聲音也有些顫抖,趙安感覺不太對勁,但還是下意識的側(cè)過頭,他突然發(fā)現(xiàn)自己肩頭正搭著一只扁平的手。
沒錯,就是扁平,如同在壓路機下面碾過似的,那手只有薄薄的一層,里面似乎填充了什么東西,不規(guī)則的向外凸起。
趙安腦袋嗡的一下,渾身汗毛都炸開了,這特么是什么?
他本能的腰間用力,硬生生倒在地上,同時手中橫刀也側(cè)了過來,往下三路斬去。
正是那招滾地刀!
可橫刀卻撲了個空,原本應有雙腳站立的地方空無一物。
趙安想也不想,就地一翻,向譚九所在的位置滾了一圈,這才挺腰起身,看了過去。
那竟是一只懸掛在空中的手,再往上看,影影綽綽的樹葉中還有一團黑影在搖晃。
這東XZ在樹上!
趙安剛撐著刀站起來,卻看到那黑影猛地向下一墜,扁手咚的一聲砸在門上。
哇——
哇——
雜亂且沙啞的烏鴉叫聲驟然響起,頭頂撲棱棱飛起一片鳥影,四散離去。
那黑影先向上抬了抬,而后像失去重心一樣栽了下來,砸在地上,便再也不動了。
“讓我看看?!?p> 譚九大步走了過來,火折子往前一探,趙安這才發(fā)現(xiàn),那東西看似人形,有頭和四肢,顏色也和皮膚很像,卻通體扁平,里面鼓鼓囊囊的,表面還畫著褐色的復雜紋路。
用刀背將它翻面,露出一張同樣扁平的臉,只是原本五官所在的位置已經(jīng)變成一個個黑洞,從里面露出幾根尖細的稻草。
“這是張人皮?!弊T九臉色霎時陰沉了下來,用刀尖指著那些紋路說道:“我曾在西域見過一模一樣的東西,突厥人最喜歡做這個,稱之為圣物,用來祭祀他們的神。不過突厥人剝的人皮,里面都裝著肉塊糧食都食物,涂抹在皮膚上的紋路也和此物不同?!?p> 人皮,竟然是人皮……
趙安多看了幾眼,旋即便感覺胃里一陣翻江倒海,干嘔了起來。鄭昊更是忍都忍不住,跪在地上狂吐不止。
“公子,半夜‘敲門’的,應該就是這張人皮了?!别埵亲T九這種見慣了生死的也緊皺眉頭,臉色難看的厲害,他抬頭看了一眼,說道:“不知是誰將它綁在樹上,死者又是誰?!?p> “這東西太惡心,太邪乎了?!壁w安臉色慘白,強忍著胃里的不適,指著人皮說道:“帶回去,先把死者身份搞清楚,再查是誰做的,此事一定要徹查到底,傷天害理的混賬王八蛋!”
他現(xiàn)在手都在抖,半是害怕半是憤怒。后世不曾見過的野蠻和血腥不斷刺激著趙安的神經(jīng),他感覺自己快瘋掉了。
或許是沒聽過王八蛋這種新潮的罵人方式,譚九愣了一下,然后沉聲說道:“公子,你看這人皮的胸前有三顆痣,是很明顯的標志,我們由此下手,找起來應該不難?!?p> “還有,我們……”
眾人低聲討論,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張人皮上,卻沒發(fā)現(xiàn)老太太從里屋走了出來。
“三顆痣……是我兒,我兒回來了嗎?”
她顫顫巍巍的走到門前,還沒見到人影,就喊道:“兒啊,餓了吧,娘這就給你做槐葉冷淘去……”
老太太瞅了半天,卻始終沒看到熟悉的身影,心里有些急了,扒開鄭昊,抻著腦袋往里瞅。
然后她就看到了地上那張人皮,胸前有三顆痣的人皮。
老太太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,她大大的張開嘴巴,卻半天沒有說話,像是氣都喘不上來了。許久以后,老太太才從喉嚨里擠出幾段‘嗬嗬’聲,發(fā)出狼一樣的嚎哭。
“我的兒啊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