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4章 他是誰？

　　曲終人散。

　　黃昏時分，江彬恭請意猶未盡的正德等人離去，又趁人不注意塞了一件東西給娜扎仙兒，在小妮子錯愕含羞中，和其約好下次前來教坊司調(diào)教歌舞姬的時間，并保證必當(dāng)給與韃靼小公主足夠尊重，江彬才一個個送走各路大神，總算安逸了。

　　一天忙碌下來，江百戶以及趙琦、王二等累得腰酸背疼，當(dāng)然，收獲卻是頗豐。

　　戌時過去，清算完畢，刨掉各項成本，江彬凈賺將近二十萬錢，也就是說，獲得超過一百六十兩紋銀的純利潤。

　　安排人手去錢莊銀鋪兌換出銀子，趙琦等按照入股比例一通分，個個喜氣洋洋，肝兒都在顫抖。

　　誰能想到，一天忙活下來，賺的銀子比半年辛苦所得還要多。

　　趙琦抹著幸福的眼淚，將自己分到的十六兩紋銀用麻布片包好，小心翼翼揣進(jìn)懷里，一咬牙，非要請大家吃宵夜。

　　當(dāng)然，所謂宵夜，不過是去教坊司附近一家餛飩鋪來一碗熱氣騰騰的餛飩罷了。

　　吆五喝六，江彬一行神清氣爽，在趙琦指引下，來到餛飩鋪。

　　盛夏時節(jié)，雖然天色已晚，但餛飩鋪的生意倒是極好，等了好一陣才算騰出座位，將四張桌子拼成長條，一行十幾口總算坐定。

　　待到毛豆、花生、雪里紅、糖蒜以及一碗碗散發(fā)濃郁香味的餛飩端上，趙琦就著熱乎吞了一只下去，咽著唾沫問：“大人，這第二次彩票抽獎，何時進(jìn)行？不若…明日？”

　　江彬捏著小勺，品了一口高湯，搖頭笑道：“趙哥，為人不能太過貪心，售賣彩票這種事，旬月只能一次兩次，絕不可多了?！?p>　　“為何？”別說趙琦，王二、李三等人全都不解。

　　“你們要知道，中獎?wù)吖倘恍老玻^大多數(shù)卻是沒中獎的。各位，十文大錢雖不多，若是每天消耗十文買彩票，卻連續(xù)數(shù)月沒有分文回報，一旦時間長了，多少貧苦家庭會因此激發(fā)矛盾？民心不穩(wěn)，我大明江山社稷便不穩(wěn)，到了那時，恐怕官家便不允許我們再賣彩票…諸位，請牢記江某所言，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，凡事過猶不及，需得細(xì)水長流！”

　　“好一個凡事過猶不及！”

　　忽然間，從相隔兩張桌子的方位傳來一聲贊。

　　江彬等扭頭看去，說話的卻是一名長相清瘦，文質(zhì)彬彬的老者。

　　老者和兩名彪形大漢占據(jù)一張八仙桌，面前放著三碗餛飩。

　　“老人家謬贊，在下不過隨口說說罷了，當(dāng)不得真的?！苯蚬笆治⑿?，沖對方點(diǎn)頭示意。

　　“對面可是江彬江百戶？”

　　老者突然開口，微微頷首道：“萍水相逢便是緣分，江百戶，可愿移尊來老朽這里坐坐？”

　　邀請我，好像…你我不認(rèn)識吧？

　　江彬看了對方兩眼，略一思忖應(yīng)了聲：“如此，打攪了?！?p>　　站起身，江彬示意趙琦等先吃，嗯，他的那碗餛飩當(dāng)然要留著了，若是涼了，添些高湯便是。

　　來到老者一桌，江彬在下首位坐定，拱手道：“老先生器宇軒昂，想必非是凡夫俗子…敢問先生仙家何處，尊姓大名？”

　　“世間俗名，不提也罷?！?p>　　對方卻沒有回答江彬問題，示意餛飩攤主為江彬加了一碗，忽然道：“江百戶，老朽和將軍不期偶遇，沒有別的意思，就是想和將軍隨便聊聊…不知將軍對當(dāng)下朝堂時局，如何看？”

　　老者一句話，江彬登時毛了！

　　我靠！

　　有明一朝，說什么都行，哪怕當(dāng)街唱十八摸小曲呢，只要自己不覺得發(fā)瘋，絕對沒人管。

　　然，唯一不能做的，便是妄論朝政！

　　兩廠一衛(wèi)，那都是干什么吃的？

　　哪怕升斗小民，早上在巷子口說了一句朝廷如何如何，晚上回家定會碰到東廠檔頭或者錦衣衛(wèi)酷吏坐在家里喝茶。

　　若是官宦人家說了不該說的話，等待他的便是錦衣緹騎了。

　　對面的老者和他江彬從未照過面，上來第一句話卻是問他如何看待朝堂時局…靠，你和我江彬有仇嗎？好歹這也是大庭廣眾，哥們不想活了說這些。

　　江彬的臉色便不好看起來。

　　默然片刻后，江彬忽然道：“先生垂問，按說江某當(dāng)講出個子丑寅卯來，不過小將才疏學(xué)淺，對朝堂大事卻是不懂…先生怕是問錯人了，小將無可奉告！”

　　“問錯人了？”

　　老者冷笑，將一只餛飩咬破，吸了一口里面的鮮嫩湯汁，又道：“卻不知，下午是誰在教坊司門前收買人心？卻不知，哪個用大袋套小袋的把戲欺瞞民眾？還有，江百戶如此費(fèi)盡心機(jī)討好太子殿下，究竟居心何為？！”

　　江彬愣了。

　　下意識的第一反應(yīng)，便是手抓向腰間繡春刀柄。

　　對面這個老家伙，太可怕！

　　江彬其實(shí)知道的，下午自己搞的那些小動作，別人不敢說，但絕對逃不過一個人的眼---北鎮(zhèn)撫司都指揮使牟斌牟大人。

　　牟斌定然看到自己動手腳那一幕，不過江彬倒也不擔(dān)心，他已料定，就算牟斌向弘治帝稟告此事，皇帝老兒不但不會因此斥責(zé)江彬，反而會擊掌叫好。

　　畢竟，他江彬是在為太子朱厚照收買人心，好人都讓太子殿下當(dāng)了，皇帝能責(zé)怪么？

　　但，江彬不明白，面前這個體態(tài)清瘦，相貌古奇的老者，卻是從何知道自己的小伎倆呢？

　　若是連一個陌生人都曉得，怕不是朝野上下盡人皆知了嗎？

　　要是一旦傳出去…江彬不敢想了。

　　最起碼，費(fèi)盡辛苦營造出來的彩票局定然失敗，老百姓才不管其中是非曲折，人家只知道一件事：江百戶的彩票局，造假！

　　你妹哦，這是要我江彬人設(shè)盡毀??！

　　“兄弟，莫要動，最好老老實(shí)實(shí)坐穩(wěn)嘍?！?p>　　江彬的手還未放下，左側(cè)一直悶頭吃餛飩的大漢倏然抬頭，手中筷子迅若閃電彈出，噗，已經(jīng)點(diǎn)在江彬手腕上。

　　快！

　　太快了，快到躲無可躲。

　　江彬自認(rèn)武功不差，這些天來，更是早起五更夜睡三經(jīng)，擠出一切時間勤修苦練王守仁傳給他的【三皇煉體術(shù)】，自覺武道等級隱隱有所突破，就算達(dá)不到有明一朝武道五級水準(zhǔn)，但也肯定不是四級初階，進(jìn)步絕對不小。

　　然，對方只是一根筷子，自己卻眼睜睜看著愣是躲不開，并且那一下看似輕描淡寫，竹筷上蘊(yùn)藏的內(nèi)息卻極為雄厚，點(diǎn)中自己手腕寸關(guān)尺處，整條胳膊瞬間便酸軟了。

　　江彬更加惶惑，心中忐忑…娘的，不過一名家將打扮的隨從，便已是足以秒殺自己的武道高手，面前這個老者，身份該是何等尊貴？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