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章 彷徨
晨野在黑暗中思考了許久，直到身邊的女孩停止了笑聲，他依舊沒搞懂。
“蘇妮兒，你剛剛到底在笑什么？”
“沒笑什么，我就是在想啊，原來什么都他瑪?shù)臎]有身體健康重要，每天睜開眼睛能看見天花板，看見這個世界原來是一件這么幸福美好的事情，原來過去的我原來一直都生活在天堂，啊哈哈....你說好笑不好笑？”
“......”
晨野無言以對，人的欲求是無限的，又怎么可能僅僅滿足于身體健康給他們帶來的幸福呢？
就好比隨處可見但少了它之后人就活不下去的空氣一樣，在大多數(shù)人眼中，身體健康、五感健全不過是理所應(yīng)當(dāng)?shù)氖虑榱T了。
而普通人并不會把理所應(yīng)當(dāng)?shù)氖虑橐暈樾腋＃@或許是一大悲哀，那些一時想不開選擇自殺的人，可能就是因為沒能體會到這層幸福也說不定。
仔細(xì)想來，能看見、能聽見、能摸到....能自由地感知這個世界真的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。
但人就是這樣一種溪壑無厭的生物啊，擁有的東西不去珍惜，對于得不到的卻永遠(yuǎn)渴望....
哎，睡覺吧，夢里啥都有。
“睡吧，說不定到了夢里你就能看見我的長相了?！?p> “是啊，晚安.....夢啊夢，請拜托讓我今天晚上做一個能看到晨野長什么樣的夢吧，嘻嘻嘻....”
“那我就祝你得遂心愿吧，晚安...”
真是....簡單又奢侈的愿望啊。
晨野的心口像是被石頭壓住，蘇妮兒注定沒辦法看見他的模樣，雖然這個愿望對普通人來說真的很簡單。
一夜再無話，蘇妮兒也并沒有夢見晨野的樣貌，第二天，晨野帶著她打車去高鐵站。
上高鐵動車組的過程很順利，人們見蘇妮兒眼睛上纏著紗布，都對她投以同情的眼神，文明禮讓的行為時有發(fā)生，晨野都跟著一起享受了一把VIP待遇。
在車上的蘇妮兒倒是很安靜乖巧，五個小時后，他們到達(dá)了蘇妮兒老家所在的城市，再次打車，晨野在蘇妮兒的指示下來到了她的家。
這是一棟沒有電梯的那種老式小區(qū)，保守估計都有三四十年歷史了，用蘇妮兒給的鑰匙打開門，晨野發(fā)現(xiàn)里面裝修得倒是挺不錯，而且樣子有些熟悉，跟錄像中的一模一樣。
蘇妮兒的母親此時并不在家，聽蘇妮兒說她是做超市導(dǎo)購的，現(xiàn)在這個時間正是客流的高峰期，她得到晚上八點以后才會下班。
分別在即，兩人除了必要的對話以外不說別的事情，氣氛沉悶，晨野在這里坐了會兒后便站起身來，他已經(jīng)決定離開了，再跟這個女孩一起待下去，他怕自己會狠不下心腸。
“蘇妮兒，你在自己家的話應(yīng)該沒問題了吧，那我就走了?！?p> “這就走了？你就這么著急？吃個飯再走吧？”
“不用了，我....還是現(xiàn)在走吧。”晨野摸摸鼻子，“明天星期一了，我還得趕回去上班?！?p> “錢不要了？”蘇妮兒像平常那樣開玩笑式地道，“等我媽回來給你轉(zhuǎn)錢啊?！?p> “錢的事情我不是很急，晚一會兒沒關(guān)系的。”
晨野這時候已經(jīng)走到玄關(guān)開始換鞋了，蘇妮兒聽到動靜之后一下站了起來。
“你別走，其實我昨天夢見你了，你長得也還可以，是我喜歡的樣子?！?p> 晨野愣了愣，隨后聽出了蘇妮兒的暗示。
她在向他表白。
但那又如何呢，晨野是個懦弱的人啊，他無法為了蘇妮兒去做出改變，他到了現(xiàn)在這個時候也只是懦弱地在想，如果蘇妮兒是個正常人就好了，那他此時肯定會選擇留下來，只可惜....
“抱歉，我還是....我得走了?！?p> 老舊的防盜門發(fā)出吱呀的聲音，蘇妮兒急了，下意識開始往前沖，卻被茶幾的邊角給絆倒在地，蘇妮兒故意啊嗚地痛呼出聲，不過晨野卻沒動，他就這么默默看著她。
蘇妮兒說得對，他一直以來對她都太溫柔了，既然已經(jīng)決定了不在一起，溫柔便不再是好事。
而是毒藥。
“晨野，你別走，留下來啊?！碧K妮兒沒見晨野上當(dāng)，頓時慌了，趴在地上朝門的方向伸出手，“別從我的身邊離開....”
“蘇妮兒....對不起?！?p> 吱呀的聲音忽地拉長，就在晨野一只腳踏出家門的時候——
“晨野！我....我喜歡你！”
仿佛一股炙熱的激流沖刷而來，這句大膽又直接的告白讓晨野的心臟都猛地收縮了一下，回過頭來，他看見蘇妮兒纏在眼睛上的紗布濕了。
“你別走，留在我身邊，跟我在一起吧，我喜歡你啊，晨野，跟我在一起吧！”
“蘇妮兒....”
晨野發(fā)現(xiàn)自己挪不動腿了，他真的好想上去扶起蘇妮兒，然后緊緊抱住她，親口給她說我也喜歡你，做我女朋友吧....
但是.....
那是不行的，那是....不行的。
他沒有多少錢，他養(yǎng)不起她，他照顧不了她，他給不了她幸福，他無法為了她傾盡全力，很殘酷，但這就是現(xiàn)實，他必須正視它。
他已經(jīng)不是那個什么都不去考慮，只管去愛的男孩了，那個男孩早就被他殺死，現(xiàn)在的他是一個現(xiàn)實的男人，一個社會人。
“我啊....我沒有錢，家里就一套房，還是爹媽住的老舊小區(qū)，家里的存款也就十來萬，我自己出來上了一年班也就存了兩萬塊錢，說實話，我養(yǎng)不起你，蘇妮兒，所以....我真的得走了?！?p> “錢....錢的事情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啊，總會有辦法的。”
“什么辦法，你說吧我聽著，什么辦法能搞到足以夠我不去上班也能養(yǎng)活你的錢？”
成年人的世界，一個錢字占了生活的百分之九十，她蘇妮兒一個瞎了眼的女孩能有什么辦法？
果然，聽了晨野的質(zhì)問，趴倒在地上的盲眼女孩說不出話來。
晨野現(xiàn)在也很生自己的氣，自己喜歡的女孩跟自己表白卻不能答應(yīng)，沒有比這更窩囊的事情了。
“我走了，你自己保重，千萬別想不開，有事電話聯(lián)系?！?p> 留下這句話，不顧身后仍在哭喊著挽留他的蘇妮兒，晨野就這么走出了她的家。
天色早已暗下，身邊的人流來往不停，色彩繽紛的霓虹燈光渲染晨野的身影，然而卻渲染不了他煩悶的心情。
可惡，麻的個逼蛋的，草泥馬....
晨野就這么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彷徨，心情也越來越煩，心頭好像有什么堵著，卻又無論如何都發(fā)泄不出來。
他拒絕了蘇妮兒，明明是因為他的原因那個女孩才淪落到那種地步的，他卻像一個局外一樣躲開，未免也太過無恥。
這個城市幾近冬夜的氣溫，讓晨野呵出的呼吸變成白霧消散在他的面前，如果人世的煩惱也能像這白霧一樣就好了。
過馬路等紅綠燈的時候，晨野站在一個十字路口發(fā)呆。
他忽然有些后悔，如果就這么離開的話，他總感覺自己會丟失掉什么東西。
他好不甘心，他好想試著去愛蘇妮兒，然后竭盡所能去照顧她一輩子....果然是他做錯了嗎？
紅綠燈指示通行，晨野如一個喪尸般隨著人流過了馬路，就在他腦中胡思亂想的時候，忽然瞥見了右邊的一家福利彩票營業(yè)點。
這讓他突然想起自己兩天前在手機(jī)上打麻將的時候來，那個時候真的是運(yùn)氣爆崩，一局麻將接連役滿，而且還有雙役滿，他聽都沒聽說過，他重生以后說不定已經(jīng)跳出了五行之外，導(dǎo)致賭運(yùn)亨通？
但是緊隨其后的霉運(yùn)也讓晨野夠嗆，在醫(yī)院門口都硬是沒有打到車，叫網(wǎng)約車都沒有司機(jī)接單，這太不科學(xué)了，然后他又想起后來坐上出租車的時候那個自己撞上來的鳥兒，當(dāng)時他差點沒被嚇?biāo)馈?p> 還好有驚無險。
那....要不買注彩票試試？
晨野愣住了，回過神來的時候，他已經(jīng)站在了這個營業(yè)點的自動彩票販?zhǔn)劢K端機(jī)前面。
錢，只要有了錢他就能跟蘇妮兒在一起了，只要有了錢他就能彌補(bǔ)自己對那個女孩的虧欠了，只要有了錢這種東西的話....
毫無疑問，毋庸置疑，只要有錢，他和蘇妮兒就能獲得幸福。
他需要錢，他的人生從未如此需要一樣?xùn)|西過，不就是走霉運(yùn)嗎，只要有錢的話那種東西算得了什么，他決定拼了。
晨野以往的人生里從未買過彩票，不過這東西并沒有多復(fù)雜，在熟悉了終端機(jī)的操縱之后，他發(fā)現(xiàn)有隨機(jī)出號這種方式，于是就選了隨機(jī)出號。
他不敢買多，就買了一注，2塊錢，取出終端機(jī)打印的彩票后拍了張照方便查閱，晨野便將它小心存放到錢包皮夾的最深處里去了。
看了看，今天是周日，下一個開獎的日子就在后天。
買完彩票，晨野的心中忽然有些明悟，他覺得自己買彩票的這個行為更像是他為自己找的一個借口，就像是打開了一扇窗一般，他看見了自己的真心。
他果然還是無法放下蘇妮兒一個人，他已經(jīng)決定了，不管能不能中獎，他都要回去。
回去....找她。
晨野此時的心中一片明朗，方才的郁悶一掃而空，就算彩票沒中又怎么樣，他現(xiàn)在只想跟蘇妮兒在一起，照顧她疼愛她，讓她幸福，現(xiàn)在的晨野滿腦子都被這個念頭占滿著，充盈著，怎么也無法驅(qū)散。
沒錢又如何，只要蘇妮兒不介意，他本人還矯情個什么勁兒啊。
在知道了自己的真心之后，什么都無法成為晨野的阻礙了。
沒有猶豫，他毅然回頭重新返回蘇妮兒的家，他要去向她表白了，只要蘇妮兒肯答應(yīng)他就算受窮也要跟他在一起，他就要向那個盲眼女孩表白，然后跟她在一起！
喜悅的心情充盈晨野的心間，原來人生并非只有一個錢字，只要有不顧一切的覺悟，每個人就都有追逐幸福的機(jī)會！
最重要的是，打碎自己心中的那道束縛住自己的枷鎖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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