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頭一直裝死的柳忠姒攥起手指,一筆一劃。
“靜觀其變?!?p> 相府就座在皇城旁邊,分前庭和后院,大小也就是京都里一品大臣的正常規(guī)格。
前庭就是這府里頭的主人,柳賢,招待朝中貴客以及好友的地方。
而后院,自然就是各房夫人以及公子小姐的居所。
為求避嫌,已成年的公子或已娶妻的公子都住在靠前庭的獨立院子里。
依次往后,便是大夫人和其他房夫人的院子了。
后湖算是這相府最偏僻邊緣的地方了,平日里也沒人去,也不知道是用來干嘛的。
凡是大一點的府門,其實一般都有這么個地方。
或是一大片湖,或是一片花園,而這些地方,似乎植被都生長的格外茂盛,也不知道是拿什么肥料滋養(yǎng)出來的。
柳忠姒閉著眼,舒舒服服的被人晃晃悠悠的抬到了大夫人房里。
心里暗自揣度著,今日家宴,各院的主兒定都待在這。
正好,最近的那些事,也好問問清楚。
平日里,各院的主子都忙的很,根本沒空去瞧她這個瘋丫頭。
且那些下人都明白,這主子的屋里,唯瘋子與老鼠不可進,就算屢屢吃了閉門羹,她也不好說什么。
畢竟,瘋子說的都是瘋話,問的也自然都是些瘋話,又有誰會在意?
察覺到唏月捏了捏自己的胳膊,悄咪咪的開了一絲眼瞼。
到了。
柳忠姒滾了下來。
露出她那標志性的傻笑。
嘴角咧開,左臉頰要吊起高一點,這樣不僅可以讓一只眼大一只眼小,而且鼻根那還可以皺巴成一堆,更添些滑稽傻氣。
對于裝瘋賣傻,柳忠姒深諳其道。
劉媽媽彎腰去扶:“哎呦,小姐,您可算是醒了,慢些慢些?!?p> 柳忠姒也不客氣,順勢就著劉媽媽的胳膊站了起來,還順手摸走了她別在腰畔的手絹,沖著她嘿嘿笑了幾聲。
那些姑子們瞅見這一幕,差點沒把眼球驚出眼眶子。
這劉媽媽對這四姑娘的態(tài)度,還真是令人尋味。
于是乎,個個把腰板挺得更直些,眼珠子轉(zhuǎn)的更靈些,生怕錯過了什么不得了的細節(jié)。
柳忠姒扭頭就瞧見前頭那間別院。
雖說是間別院,但裝潢卻毫不小氣。
兩只大紅燈籠高懸門前,映亮那一方天地。
且不說那些雕梁畫棟,假山奇石如何的巧奪天工。
那一路的大紅,卻是刺亮了柳忠姒的眼。
門前墨汁淋漓的大紅春聯(lián),一路上挑起的紅燈籠,放眼瞧過去的精巧剪紙,還有雪地上的那些炮仗碎片,以及放完炮竹之后空氣中的火藥味。
眼前的一切都是如此鮮亮生動。
置身于此,仿若冰涼的身子也鮮活起來了。
像是換上了鮮艷的新衣裳,梳上了精巧的發(fā)髻,香風蕩漾,仆奴環(huán)繞,周遭愜意。
劉媽媽沒料到。
這瘋小姐,一下地,轉(zhuǎn)頭就往大夫人院里頭跑去。
雖說帶四姑娘來這,是為了給相爺和夫人看看不假,可這四姑娘如此癲狂,若是沖撞了屋里頭坐著的各位主子們,這可如何是好?
忙想著攔下,可不料這瘋子的力氣大的很。
脫了她的阻攔,又破了幾個姑子的攔截,跑的跟個瘋兔子似的。
一路長驅(qū)直入,無人阻攔。
院內(nèi)燈火通明,隔了老遠柳忠姒就瞧見相府正房夫人鐘軼之房前的情形。
門前布簾外頭有幾個眉目標志的丫鬟,圍著個小童。
那小童大概三四歲的樣子,粉雕玉琢的,穿著一身粉撲撲的小襖子,正和那些丫鬟甩炮仗玩。
突然看見個臟兮兮怪人沖進來,傻愣愣的呆了一下,想要擲遠的炮仗,沒留神,就落在腳邊。
眼看那炮仗就要崩開,炸向那小童。
好在身旁有個眼疾手快的丫鬟,趕忙將那小童抱到一邊。
卻不妨,自己的臉被炸開了一串的血。
血流的歡快,就這眨眼的間隙,嘀嗒嘀嗒流了一地。
地上的雪跟血,亮的鮮明。
那小童怎見過這等場面,哇的一張嘴。
號啕大哭。
其余那些個丫鬟這才紛紛回過神來,一個個上趕著去哄著那小童。
柳忠姒止住前沖的步伐,看著那個被擠到一邊的,險些跌地的,臉上流著血的丫鬟,心里突然有種莫名的悲涼。
阿諛奉承,前奔后沖;雪中送炭,門庭寥落。
捏了捏手上的絹子,走到那個丫鬟跟前。
“你不嫌棄的話,擦擦吧。”
那個丫鬟看著年歲挺小,眉眼很青澀,估計是剛進府沒多久。
似乎也不知道她是誰,猶豫了一下,接了過來。
還勉強笑了一下,開口道:“謝謝你?!?p> 就在此時,一股暖氣吹的剛剛才落的雪花猛的向兩邊散開。
“彤小姐怎么突然哭了?!?p> 布簾被挑開,出來個穿著深藍色繡花夾襖的丫鬟,眉眼上挑,高聲問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