澤芝被那抹視線看的身子一僵,轉(zhuǎn)眼便恢復(fù)鎮(zhèn)靜,笑著回話:“奴婢自小同您一起長大,情誼親厚,自然就嬌縱了些。公主莫要怪罪奴婢?!?p> 這句話,看似請罪,實為敲打。澤芝一個小小婢子自然沒有這么大的膽子,那么,便只有她那個未曾謀面的親哥哥或者親姨娘了。
皇帝勢弱,那便是,太后柳滟芷了。
看來,她與這柳家的淵源真是頗深啊。
柳忠姒淡淡的笑了一下,輕輕說:“自然不會怪罪于你?!?p> “公主明白便好,奴婢也是怕傷了公主?!北臼且痪溆行┨翎叺脑?,但由著澤芝這么溫溫柔柔的說出來,柳忠姒差點就以為眼前這小婢子當真是一心為了她。
心里愈發(fā)煩躁,懶得再做周旋干脆閉了嘴。
澤芝也識趣的安靜候在一旁。
挑簾往窗外看去,不曾想外面竟然還有一層竹制的網(wǎng)紗,作工細密,朦朦朧朧的根本瞧不清外頭是什么個情形。
吃癟的放下簾子,坐在那想想自己以后到底該怎么辦。
皇家把她不聞不問的拋在外頭這么多年,現(xiàn)下突然召回,定是有什么事情,而這件事情絕不可能如同澤芝所言要給她訂婚那般簡單。
邊關(guān)戰(zhàn)事吃緊,國庫定然空虛。如此非常時刻實在是不宜行嫁娶這等大操大辦之事,尋常人家也就罷了,若是公主結(jié)親定要昭告天下,流水般的銀子花出去,百姓定然怨聲載道。
左思右想又沒個結(jié)果,干脆不想了。
柳忠姒拿了顆葡萄往嘴里塞,看了一眼靜候在那兒的澤芝。
“你今年多大了?”
柳忠姒本來是想問她在宮里當了多少年差了,可轉(zhuǎn)念一想,估摸著又是回些什么奴婢自幼跟隨公主什么的狗屁話,那還不如不問,郁悶的又塞了個葡萄入嘴。
“回公主的話,奴婢今年十七?!?p> “你家里人呢?”
“奴婢家人都已故去?!?p> 柳忠姒聞言,抬頭看她一眼,見她面上也沒有什么悲痛之色,不知是掩藏太好還是因為別的什么原因,便只“唔”了一聲。
“那你先說說宮里的規(guī)矩吧,到時候見了教習(xí)姑姑,也學(xué)的輕松些。”
澤芝笑著應(yīng)了聲。
“首先,公主您得自稱本宮,不能像往日那樣說……”
……
其實這其中許多,柳忠姒平日里看歷朝歷代的史書典籍也知道一些,不過對于皇家禮儀她確實是一竅不通,正好此時無心思慮,便叫澤芝教她。
估摸著學(xué)了得有一個多時辰了,轎輦停下。
“叩叩”
聽得轎子外頭傳來兩聲不重的聲響,卻很清晰,一下便傳入了轎內(nèi)人的耳中。
只有習(xí)武之人才能做得如此手段,而且此人境界一定不低,柳忠姒身子本能的緊繃,一轉(zhuǎn)念又覺著自己莫不是傻了,護送公主回宮的隊伍里定然是要有高手在側(cè)的。
想來是自己還沒適應(yīng),不禁哂笑。
澤芝聽著這兩聲走了出去。
不久便又挑開簾子進來,溫聲道:“公主,該下轎了。”
柳忠姒正想起身,卻被澤芝又給按在鏡前捯飭了一番。
柳忠姒不解。
“入了皇城是不能坐轎輦的,等下進宮的路只能走進去了?!睗芍バΦ溃霸撟屇切┚┒忌倌昀珊煤靡欢霉鞣既?,到了明日,這京都第一美人的名號想必該是換人了。”
……
未曾想到,今日陽光如此明媚。
扶著澤芝的手踩到木梯下轎的那刻,柳忠姒就被外頭光線晃了眼,伸手去擋。
落下的那刻,才看清了眼前的景象。
熙攘眾人,四方皆靜。
無論是挑擔叫賣的小販,行來趕去的路人,還是黃髫小兒,目光所至,無一不目光驚艷。
柳忠姒著實覺得此情此景過于夸張,心中別扭的很。
先前不覺沉重的滿身珠翠,此刻猶如千斤,墜的她渾身不自在。
眼前是皇城巍峨高聳,中間凹陷各有三間正門,左右兩側(cè)闕門向前突出,意為宮門雙闕,向上仰視,東西各有一座四角攢尖鎏金寶頂,華貴莊嚴。
此時,正中三間正門的右側(cè)門緩緩拉開。
從中站出一隊人馬,皆著漆紅盔甲,正是宮中侍衛(wèi)的標志。屏退百姓,出來一個太監(jiān),一甩皮鞭。
“咻!”
“恭迎秀茹公主!”
左右侍衛(wèi)皆跪,齊聲:“恭迎秀茹公主!”
柳忠姒當真是明白了何為退無可退,眼前是唾手可得的尊容富貴,里面有她前半生做夢也想要擁有的一切。
可這一日終于到來的時候,柳忠姒只覺得恐懼,感覺身后有一只名為命運的大手,正在將她推進無盡的深淵。
既然退無可退,那便不必再退。
若是絕路,就算將錯就錯又有何妨?
柳忠姒緩緩且平靜的踏入皇城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