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一覺睡似乎格外漫長。
還做了個冗長的夢,在夢里,她像個飄蕩無依的孤魂野鬼,能看到一切,旁人卻看不見她。
“云瑛!你好大的膽子啊!”這聲音熟悉,全毓丹看見一宮裝女子珠釵琳瑯,厲聲喝道。
這視線仿佛清晰了些,恍惚可見那女子容貌柔媚,眼尾一顆痣盈盈墜著。
太后,柳滟芷。
不,這時候應(yīng)當(dāng)還是先帝在世時,貴妃,柳滟芷。
順著她的視線望去。
“我沒有,這不是我干的?!?p> 伏跪在地上的女子素衣淺裳,烏黑長發(fā)任其散開,未施粉黛,仰起的臉龐綴滿淚珠。
即便這樣,那張臉依舊美麗。
不同于大元女子清秀的五官,豐腴大氣,濃麗深邃。
“轟”
全毓丹突然察覺到自己腦中似乎有什么東西在炸開,在發(fā)散,散落的顆顆種子,正在蔓延生長,似乎正在掘開那片空無一物的荒原。
但此時,她懶得去理會。
因?yàn)椴贿h(yuǎn)處的龍床上躺著一人,看上去像是中年之際,也是生的俊朗,偏偏眉宇中縈繞著濃濃的戾氣,縱使閉眼闔目,也帶有幾分陰鷙之氣。
全毓丹瞧得仔細(xì)。
自然看見了,這人脖頸脈搏平坦安靜,分明是已經(jīng)不在人世了。
身體僵直,像是已死許久。
“我怎會害他,他可是我孩子的父親?。 ?p> 素衣女子泣淚連連,低頭拉著柳滟芷華麗衣擺苦苦哀求。
“柳姐姐,你幫幫我,我沒有?!?p> 柳滟芷彎下腰來,輕輕一嘆。
“我怎不想幫你,可證據(jù)確鑿,我又能如何幫。”
“證據(jù)?”素衣女子突然仰起臉龐,高聲問道,“什么證據(jù)!”
“賀蘭是人證,這些信,是物證。”
洋洋灑灑的雪白信紙飄了一地。
“怎會,我是托將軍替我送信給阿爹,可我寫的都是家書?。 ?p> 那素衣女子撿起散落信紙,雙手顫抖。
“這是什么?”
“唉,事到如今,妹妹你又何須再裝下去?!绷佘铺み^滿地信紙,居高臨下道。
“這些都是你寫給將軍的密信,寫到南疆的密信,你和周明宇周將軍,伙同南疆人等,里應(yīng)外合,攻破我嘉陵關(guān)山兩座關(guān)隘,毒殺陛下!”
“將軍已與關(guān)月山外自戕謝罪,妹妹你說,我還能如何幫你,如今朝野上下,得知妹妹如此惡行,都說要將妹妹挫骨揚(yáng)灰呢。”
“如今你南疆先行背叛合約,縱使妹妹是和親公主,身份尊貴,但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,自然該給群臣們和百姓們一個交代?!?p> “來人!”
“誰敢!我是公主生母!誰敢放肆!”
素衣女子陡然出聲,氣場竟絲毫不比柳滟芷差。
“貴妃!中宮崩逝,你在其中做了多少別以為我不知道,你這個惡毒的女人!陛下之死,你又使了什么手段,為了上位受寵不擇手段!今天便撕破這張假惺惺的面皮又如何!”
“惡毒?”
柳滟芷抬手,綴滿寶石金器的纖長柔夷撫上了自己那張容貌姣好的臉。
目光有些悠遠(yuǎn),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。
“阿芷,我當(dāng)真沒想到,你這一入宮,竟變了許多。”
男子聲音清朗,微帶著些許黯然無奈。
“變了許多?”女子輕笑一聲。
“將軍有話不妨直說,要是厭惡我現(xiàn)下這幅樣子,倒也不必理會?!?p> “阿芷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。”那男子聲音略顯遲疑,“我心里沒有君小姐,你何必要在陛下面前開這個口?!?p> “你心里沒有君小姐?那你心底有誰啊。”那女子聲音輕柔,細(xì)聽之下,不難察覺出其中的微微戰(zhàn)栗。
“唉?!蹦悄凶訃@了一聲,沒再開口。
“你永遠(yuǎn)都是這樣!每次問你,你便搪塞,既然如此,我回去跟陛下說取消了這婚約便是!”
“阿芷你何必動氣,這婚約陛下竟已開口,再取消了怕是對君小姐不好,她一個女兒家,切不可因?yàn)槲叶曈袚p?!?p> “好啊,將軍如此憐香惜玉,那我便祝將軍新婚快樂,百年好合。”
“誒!”
“本宮是淑嬪,將軍以后還是莫再要喚阿芷了,何況前朝后宮有別,以后,也不必再見?!?p> “……阿芷你當(dāng)真要同我生分了嗎?”
“將軍請自重?!?p> “微臣謹(jǐn)遵娘娘教誨,恭送淑妃娘娘?!?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