淵崖山腳,飛雪漫天,目極之處,雪白澄凈,恍若蓬萊仙境。
然,卻有一處,極是礙眼地印著一抹血紅。
那是一個渾身是血的女子。
女子,衣衫襤褸,癱在那里,遍體鱗傷,姿勢扭曲。
她身邊,站著一位華貴不凡的男子。男子彎腰,伸出修長的食指,探了探她的鼻息,確定她已呼吸全無后,面無表情立直身子,轉(zhuǎn)身將欲離去。
“辰!別走!”
一股刺骨的冰寒,侵入骨髓,孟璃看到一只大手,如同救命稻草一般地拉住了它。
這一動,全身上下頓如破碎般地疼痛難忍,尤其是后腦勺那里,似有萬蟲啃噬,疼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!
這是怎么回事?
難道,她真的穿越了?
方才,辰的聲音在她夢中消失前,的確說過,她會被送到一個叫什么五極天下的地方,在那里,她有可能會見到他。且只要她助一個叫月璃的完成夙愿,她便可以回到她最想回的地方。
可是,她最想回的地方,不是千里之外的江北老家么?
高鐵就能送她回去啊,還用得著穿越么?
這分明還是夢境一場嘛!
只是這痛感,以及身上的血腥味,卻強烈得無比真實,讓孟璃心中依舊忐忑難安。
她突然“詐尸”,一抹訝色一閃而過后,軒轅宸很是厭惡地皺了皺眉頭。
宸?
誰允許這個臟女人,如此膽大包天地喚他的?!
右手上一陣粘膩,定已被她沾染得滿是血污了,這更令他嫌惡不已。
“放手!”軒轅宸頭也不回地冷聲呵道。
孟璃聞言,非但沒有放手,反而是將他的手抓得更緊了。
“果然是你的聲音!”孟璃終于心安了。
一切,都還只是做夢!
話說,她雖已無數(shù)次地夢到過辰的聲音,卻從未見過他的真身呢!
孟璃強忍著劇痛,將將睜開雙眼之時,軒轅宸卻一把將右手抽出,并毫不憐惜地將孟璃順勢甩到了地上。
孟璃早已凍僵的身體,撞擊到地面,雖有積雪緩沖,四肢百骸卻仍舊傳來炸裂般的劇痛。
“好疼……以往每每夢到你的聲音,必是美夢的,這次,是見鬼了嗎?!
你還是辰嗎?!你再這般兇我,我再也不要夢到你了!你也休想再聽我講我們二十一世紀好玩的東西了!”孟璃咒怨道。
軒轅宸轉(zhuǎn)過頭來,這個“詐尸”的女人,唧唧歪歪地在胡說八道些什么?!
孟璃抬眸,入眼之人,一襲白裘披風,眉如利劍,鬢若刀削,無一處不被雕琢得恰到好處。
只是,他的神情太過冷傲,有種拒人于千里且睥睨眾生的氣魄,讓人頓生怯意。
還有,他看她眼神,似乎是要將她就地凌遲般地兇冷?
這人,真是辰嗎?
孟璃正暗自心慌疑惑之際,突地發(fā)現(xiàn),黑眸里的兇冷之色,在與她對視的瞬間,倏然褪去。
軒轅宸錯愕地看著孟璃。
這張小臉,完全陌生!
這雙眸子,卻似曾相識!
他蹲下,伸出右手,撫上了她的小臉。
指腹在她的耳畔處摩挲,似乎,她的臉上并無異常?
她,并未易容?
這,究竟是怎么回事?!
軒轅宸垂眸,掩蓋掉眼底一切的神色。
等待會問過暗淵,自然就知道她是誰了,何必急于一時?
況且,她,不過是個無關(guān)緊要的螻蟻罷了。
他正欲收回右手之時,孟璃卻突然使出全身的力氣,坐起來,撲進他的懷中,并緊緊地抱住了他。
“是你,真的是你!我雖有些頭疼,你也只說了兩個字,但好在,我還沒有聽錯!太好了,終于見到你了!”
軒轅宸周身寒氣驟升!
他向來討厭任何向他靠近的女人!
而懷中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,竟然還將他愈抱愈緊?!
沒有絲毫遲疑,軒轅宸猛地站起,并一把將孟璃狠狠地推了出去。
“嘭!”
“噗嗤!”
孟璃的身體,如同破偶般墜落,后腦撞擊到身后的頑石,發(fā)出一聲響亮的脆響。
一口鮮血從她的嘴中,噴射而出,她一頭栽倒在地。
“你……不是辰?可你的聲音……”她虛弱地看著眼前高大的男人,滿臉的難以置信。
軒轅宸眉心微動,似有疑惑。
為了驗證心中所想,他故意變了音色后問道:
“你口中的chen,是誰?”
“你的聲音……你不是辰……這究竟是不是夢……”
驚恐萬分的孟璃想要去回想方才他說的“放手”二字,可是后腦的劇痛卻愈發(fā)地強烈了,她忍不住抱住腦袋,殘破的身子抖抖索索地蜷縮到一處,發(fā)出動物般凄厲的哀鳴。
孟璃的反應讓軒轅宸確定,這個女人不認識他,卻竟能識得他的聲音!
“你,究竟是誰?!為何……”
軒轅宸剛問了一半,孟璃看著他的眼神,突地由驚恐變?yōu)閼嵟赜只癁榱私^望。
劇痛中的孟璃,悲催地發(fā)現(xiàn),她是真的穿越了……
混沌的大腦中,瘋狂地涌現(xiàn)出不屬于她的記憶,瞬間,便將她淹沒得無處可逃。
那個叫月璃的,正是她身體的主人。
如果要用什么成語來形容她身體的主人的話,那便是,
慘不忍睹!
她從小父母雙亡,自幼東躲西藏。
養(yǎng)大她的師傅,雖是美艷得不可方物,可卻常年處于更年期綜合征晚期。更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女兒,不惜拿她作墊背。
她被水淵國國皇軒轅禹追殺,心中還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如何殺死木黎國國皇席昊天,為父報仇,為兄雪恨。
她能活到十六歲才死,簡直就是個奇跡!
如今,這身體只怕是又得死上一次了!
孟璃心中一片悲涼與絕望,敢情讓她穿越這一趟,就是為了讓她陪著一起死?
眼淚傾瀉而下,淚水混著血水,將她整張小臉都給糊住了,模樣既猙獰又凄慘。
軒轅宸見狀,知道從她身上也問不出什么來了,她的后腦本就受過重傷,如今再受重創(chuàng),不除淤血,定是必死無疑了。
當然,他現(xiàn)在出手,她還有救。
只是,她是暗淵親自追殺的對象,他還不想插手。
至于心底的疑惑,待會一同問暗淵便是。
軒轅宸將欲轉(zhuǎn)身離去,然而,這哀鳴聲太過刺耳,那雙莫名熟悉的眸子,更是在他腦中晃來晃去,攪得他莫名地心煩意亂。
沉吟了那么一瞬,軒轅宸將丹田之氣匯入掌心,一掌擊出,正中孟璃的后腦,帶起孟璃一聲聲絕望的哀呼。
“?。√?,疼,疼!好疼……”
“閉嘴!”軒轅宸低聲叱道。
孟璃惡狠狠地瞪著眼前的這個男人,后腦傳來爆炸般的疼痛,她原本以為,方才的痛,已是極致,誰曾想,與此刻相比,簡直就是小兒科!
然而,眼前這個殘忍的男人,卻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!
她能清晰地感覺到,有更多的血液從她后腦的傷口處溢出了。
孟璃疼得也沒有力氣再叫喚了,血色的嘴角向下緊抿,是絕望的弧度。
“宸王殿下!”
林中,衣袍上血跡斑斑的暗淵,循著方才聽到的哀呼聲,快步趕來后,試圖阻止軒轅宸。
然而,縱然他是堂堂的淵衛(wèi)統(tǒng)領,水淵皇軒轅禹的第一親信,軒轅宸的行為又豈是他可以指手畫腳的!
他只能居于軒轅宸身后,畢恭畢敬地行完禮后,靜觀其變了。
只是,這個女人,他著實留她不得!
孟璃聞聲,艱難地抬眸去看。
趕來的男子,身形高大,頭戴半面面具。
那不正是追殺月璃的劊子手,逼得月璃在退無可退之時,跳下懸崖一命嗚呼的淵衛(wèi)統(tǒng)領,暗淵么?
宸王殿下?
所以,眼前這個殘忍冷酷的男子,便是亦能指揮淵衛(wèi)的水淵太子軒轅宸了?
原來,一直以來指使暗淵追殺她們的人,除了軒轅禹那條惡狼,還有軒轅宸這條狼崽子!
孟璃眸中怒火愈濃,胸腔中突地涌出一股渾濁,她猛地吐出了一大口黑血。
意識逐漸渙散,滿腔的不甘也逼不得已地開始松懈,孟璃慢慢地陷入了昏迷之中。
見孟璃后腦淤血已經(jīng)排出,體內(nèi)的濁氣也已被全部逼出,軒轅宸收掌調(diào)息。
腦海中停留的是孟璃昏迷前那一記記仇恨與不甘的眼神。
“父皇為何要殺她?她究竟是誰?”軒轅宸疑惑地看著昏迷的孟璃,并未轉(zhuǎn)身,便向身后的暗淵問道。
“宸王殿下恕罪!屬下有皇命在身,恕屬下不能如實相告!”暗淵單膝跪地,恭敬地軒轅宸的背影拱手道。
“罷了,本王回去后,自己去問父皇便是?!避庌@宸向后擺擺手,示意暗淵離開。
不料,暗淵露出的半邊臉,突地變的煞白。
軒轅宸聞身后沒有動靜,這才轉(zhuǎn)過身來看暗淵。
暗淵忙將頭低下,道:“宸王殿下若想這位姑娘活命,還是,不要去問皇上的好。”
軒轅宸銳利的目光從暗淵臉上掃過,他故意道:“一個女人而已,本王若是想保,父皇想必是會成全的?!?p> 暗淵身形一頓,無比鄭重地再次道:“皇上從不是感情用事之人,若是讓皇上知道殿下也知曉了此事,她只會死得更快。
殿下是皇上唯一的血脈,更是承載著水淵國的國運命脈,屬下實不愿看到,殿下因此與皇上生隙,失了父子之和,君臣之儀。”
“如此說來,本王若想她多活幾天,便不能去問父皇了?!避庌@宸微慍道。
暗淵似乎是很怕他會去問他的父皇。
難道在暗淵眼中,真就以為他軒轅宸,會為了區(qū)區(qū)一個女人,不遵禮法,忤逆生父?
他不信!
但他也沒有在一個無關(guān)緊要的女人身上,花太多心思的打算。
“只是,本王還是有些好奇這個中緣由。她失血過多,也不知是死是活。她若是死了,本王再去問父皇吧?!避庌@宸淡淡道。
這句話,能救她便救,不能救,便罷了,本就是無關(guān)痛癢之事。
軒轅宸說完,頭也不回地轉(zhuǎn)身離去,只留下雪地里一雙深淺一致的腳印。
暗淵盯著地上的孟璃,緊緊地握了握手中利劍的劍柄,眼中露出嗜血的冷酷。
遲疑了那么一瞬,暗淵又趕緊轉(zhuǎn)身,跟上了軒轅宸的步伐。
嗯,這叢林里,天寒地凍,惡狼環(huán)伺,若無人發(fā)現(xiàn),她必死無疑且尸骨無存!
到時候,誰人知她是死是活?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