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三章
“念梅是四歲的時候被帶到我家的,我知道她是四歲,是因為當(dāng)時她的脖子上帶著這個東西。”林深此行顯然是早有準備的,他掏出一枚陳舊的懷表放在了圓桌上。
美婦人的丈夫顫抖著手拿起來桌上的懷表,他并沒有急著去打開它,而是翻看懷表的底部,上面刻著“吾兒四歲”。這個四個字沒有比他這個做父親的人更清楚了,因為這四個字上他親手刻上去的。
他回頭看了一眼妻子,眼里含著淚點了點頭。那美婦人竟“哇”的一下哭出了聲,她一邊哭一邊想要對念梅說些什么,抖動著嘴唇準備了許久才最終只問一句:“這些年你過的還好嗎?”
“這些年你過的還好嗎?”這是作為一個失去了孩子的母親,日日夜夜都在想的問題。失去孩子的這些年里,她最怕的就是看見虐童的新聞,每次只是聽見都覺得心如刀絞。她從不敢想象,如果這是自己孩子她會怎么樣?她又能怎么樣?
這樣唐突的“認親”儀式,讓念梅不知該如何反應(yīng)。在過去的許多年里,她從未懷疑過自己的身世。而就在剛剛她才第一次知道自己只是養(yǎng)女,而面前的這個剛剛見面的女人竟是自己的母親?
可畢竟她哭得如此的撕心裂肺,而那位看起來十分儒雅的男士也是淚流滿面的,如此場景即使她扔無法感同身受,但仍舊不是不感動的。
“淋淋,跟媽媽回家,這就跟媽媽回家!”
好像終于是哭夠了,美婦人也顧不得臉上花了的妝,拉著剛剛找到的女兒就要帶回家,只是她沒有考慮到現(xiàn)在的淋淋早就不是十年前的淋淋了,她們母女之間早就隔著一條無法逾越的時光隧道,讓人唏噓又令人遺憾。
“額,哥!哥!”
念梅慌亂的叫著哥哥,像極了要被“拐賣”的樣子。
“淋淋,我才是你媽媽呀!你問問你那個所謂的哥哥,他們家是怎么把你帶走的!那天你生日,非要吵著跟我去拿蛋糕,媽媽就一個付錢的功夫你就不見了,你一個小孩子怎么可能走的那么快?”女人尖銳的指責(zé)到。
“真的嗎?”念梅看著她最信奈的哥哥問到。
“是真的。這件事發(fā)生的時候我就在現(xiàn)場?!绷稚罾潇o的說到。
“不會的,不會的!你一定是記錯看,你那個時候還那么小,肯定是你記錯了。”念梅不愿相信的說到。
“念梅,我有過目不忘,過耳不忘的本事,這你是知道的?!彼坪醪恢肋@話究竟是有多么的殘忍,林深竟繼續(xù)說到:“她就是你母親,你難道不覺得看著她就像照鏡子一樣嗎?”
“不!不!你騙我,我要回家!我要回家!”念梅哭著要掙開女人的手。
女人哪里愿意,十年前要不是她沒有牽好孩子,孩子怎么會離開了她這么久呢?
念梅此刻卻只想著趕緊逃出這里,就像從沒有進來過一樣,繼續(xù)跟哥哥一起生活著。
“嘶!”
“你的手!”
女人白嫩的受傷被念梅劃出一條長長的血印子,乍看上去,竟有些瘆人。
“你怎么這么傻呀?”女人的丈夫心疼的問到。
“老公,這是我們的女兒,我好不容易找到了,再也不能讓她離開我的視線了?!迸税蟮目粗煞?。
“我知道一時你還接受不了,不如這樣,你可以跟你的哥哥一起搬過來住。你母親因為你的事一直有情緒問題,怕是不能再受刺激了?!蹦腥穗m然也急切的希望能夠跟女兒相認,但是他也明白這事是急不來的。
念梅聽完這話轉(zhuǎn)頭眼睛直直的看著林深,大有他愿意她就可以的意思。
“念梅今天先跟我回家,明天一起去做個親子鑒定。認親也是要個名正言順的。當(dāng)然,你們?nèi)羰遣环判牟幌?,大可以請人看守著,家里還有一簡陋沙發(fā)供他休息。”林深開口說到。
“這怎么……”女人開口想要拒絕,卻遭丈夫打斷,男人在處理這些事情的時候畢竟是更為理智的。
“那就麻煩你了,對于你的人品魏某自然是相信的,但是夫人情緒不穩(wěn)定,恐怕有個人在她會安心些。待會我讓家里跟了多年的司機送你們回去,在您的沙發(fā)叨擾一晚,不知道方不方便?!闭煞蚨Y貌的說到。
這話一出,鹿矜便判斷此人必然不簡單。他或許被突如其來的喜悅沖昏過頭腦,但只不過一瞬便又清醒了起來。就這樣把“女兒”帶回家顯得過于魯莽,首先他們對于眼前的這個穩(wěn)重少年一無所知,其次僅憑一枚懷表和相似的長相還不足以確定切實的血緣關(guān)系。如果大家相處有了感情,才發(fā)現(xiàn)不過是一場烏龍,對于夫人來說就又是一場致命的打擊。
所以,在美婦人提出要帶走念梅的時候,男人并沒有發(fā)話,卻在林深提出先回家住一晚的時候,積極的響應(yīng)了他。
“羨哥!”夫人卻對這樣的安排不甚滿意。
“夫人,你也不想一開始就跟女兒把關(guān)系弄僵了吧!以后還有的是時間,人家要是想把孩子藏起來,又怎會主動的告訴咱們呢?”魏先生勸慰到。
最終夫人還是被說服了,念梅被暫時帶了回去。
“哥,你今天帶我去吃飯,是不是就是為了這個?”念梅坐在床沿上,冷靜的問到。
“嗯?!绷稚睢班拧绷艘幌戮屠^續(xù)保持著沉默。
這樣的沉默讓鹿矜實在是尷尬,這畢竟是人家的家事,她卻被迫成了一晚上的見證人,可她跟念梅睡一個屋,總不能到外面去跟司機先生大眼瞪小眼吧!
“林深,你有什么想法和打算就說出來吧!”鹿矜實在忍不住說到。
“我這么做當(dāng)然是希望念梅回到自己父母身邊,過回她本該有的生活?!闭f完林深走到窗臺點燃了一支煙,可能是想讓煙快些散出去,他把窗打開了一條縫,初春的風(fēng)帶著冬日的犀利鉆了進來,不防備的讓鹿矜打了個寒顫。
林深看了她一眼,掐掉了手里剛吸了一口的煙,用手彈到了窗外,關(guān)上窗,嘆了口氣往門外邊走邊說道:“晚了,你們睡吧!”
“哥,這煙你就不可惜嗎?”念梅突然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。
林深卻好似沒有聽見一般,打開門出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