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了營帳,岳千燭和宋小順并肩回去。
宋小順:“我今天可是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杜老板,都說他長的跟個女人似的,今日看了當(dāng)真是好看?!?p> 岳千燭噗嗤笑了一聲,要是被宋小順知道杜含秋的外號叫“杜仙子”,恐怕他都會捧腹大笑。
宋小順:“不過這個杜老板是什么來路?我看咱們王爺也敬重他幾分?!?p> 岳千燭:“他叫杜含秋,如果說整個齊越要排名富者榜的話,他一定是榜首。”
宋小順驚呼:“那他豈不是齊越第一富者了?啊!這么厲害的!”
岳千燭:“不僅如此,他的武功和才學(xué)也都上乘。武功應(yīng)該不輸羅將軍,而才學(xué)更不在話下,不然朝廷也不會幾次想找他入朝??墒嵌藕镅劾镏挥猩?,不喜歡朝廷的束縛和爾虞我詐,故而做個閑散之人?,F(xiàn)在他在黔地,估計是與王爺有經(jīng)濟(jì)上的合作。王爺靠他發(fā)展黔地,他靠王爺擴(kuò)大新的生意。兩者也算是相輔相成的關(guān)系?!?p> 在杜含秋的眼里,夏沐濋不過是個合作伙伴,所以才不會以階級來劃分尊他為王。而在夏沐濋一向注重商業(yè),對杜含秋自然是高看一眼,故而也不會在乎他的以下犯上。
岳千燭記得夏沐濋曾經(jīng)與自己說過,杜含秋可以不做朋友,但千萬不能做敵人??磥頃r至今日,夏沐濋對杜含秋的態(tài)度依舊沒有改變。畢竟能夠掀動黔地乃至齊越經(jīng)濟(jì)的人,不做敵人才最為合適。
忙乎了一天終于到了夜里可以休息的時候。
岳千燭剛剛洗漱回來,剛走到營帳門口,就看見宋小順狗腿似的拿著饅頭走了進(jìn)去。
“唐佑,你餓了吧,我給你留晚飯了?!彼涡№樀穆曇魝鬟^來。
“不用了,謝謝。”
岳千燭一愣,這個聲音還真好聽。
“??!”岳千燭剛準(zhǔn)備走進(jìn)營帳就跟一人撞了個滿懷,她抬起頭看了一眼——不認(rèn)識。
那人打量了幾眼,有些不耐煩的看著撞到自己的人說:“你踩到我了?!?p> 岳千燭這才意識到自己踩到了那人的腳上,連忙閃到一邊說了聲對不起。
那人看也沒看一眼,就去準(zhǔn)備洗漱。
岳千燭走進(jìn)營帳來到自己床鋪前,問道宋小順:“那人是誰???”
宋小順眼睛像發(fā)了光一樣說:“他是唐佑啊!”
岳千燭感覺這個名字耳熟,突然想起他就是宋小順崇拜的人,那個不怎么稱職的伙頭軍。
“我跟你講啊,你可不要隨便招惹他?!彼涡№樥嫘膰诟勒f。
“為什么?他脾氣不好?”
宋小順搖頭說:“他脾氣好的很,但是武功也非常厲害。不是跟你吹,整個神遠(yuǎn)軍能與他一較高下的只有羅將軍?!?p> 岳千燭覺得他夸張,整個齊越都知道神遠(yuǎn)軍的驃騎大將軍羅進(jìn)是一等一的好手,更有齊越第二高手的美名,能比他厲害的人,整個齊越也只有一個——那就是遠(yuǎn)在京城沐元帥。
“你怎么知道他比羅將軍還厲害?”岳千燭還是決定再給宋小順一個炫耀唐佑的機(jī)會。
宋小順立刻來了興致說:“你是不知道,一個月前軍中比武,有不知死活的先鋒營的士兵非要挑釁唐佑,唐佑幾下就把他給打倒了。羅將軍覺得唐佑是個好苗子就要與他比試一番,沒想到幾回合后,唐佑不落下風(fēng),硬生生跟羅將軍打成了平手。所以說,咱們唐佑厲害的很?!?p> “姑且是羅將軍看唐佑不可多得,多讓了幾招呢?”岳千燭說。
“才不是!唐佑就是厲害!”宋小順不服。
“厲害的你去那邊睡!”唐佑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,拿起宋小順的枕頭就扔到了一邊。
宋小順立刻捧起自己的枕頭,一臉無辜的說:“你是不想讓我挨著你了嗎?”
岳千燭這才看到另一邊。營帳里的通鋪很長,但是他們睡得地方已經(jīng)非??窟吜?。尤其是宋小順的右手邊就只有一個床無人的空地。本來岳千燭還想靠邊睡,至少不用兩邊都靠著男人??墒撬涡№樉褪遣豢?,現(xiàn)在看來那里就是唐佑的地方。
“你——過來?!?p> 岳千燭還會在想,就看見唐佑指著自己,只見他將他的床鋪依次向里面拽了一下,最邊上的空地就被讓了出來。
“給我睡?”岳千燭問道。
唐佑已經(jīng)躺在了原來宋小順的位置說:“是?!?p> 宋小順被擠在里面,一頭霧水:“你不是喜歡睡在邊上嗎?怎么給三兩讓地方?”
唐佑:“他叫什么?”
宋小順:“錢三兩?!?p> 岳千燭站在原地,清楚的看到了唐佑嫌棄這個名字的表情。
唐佑淡淡的說:“天涼了,那邊漏風(fēng),我不喜歡?!?p> 岳千燭剛想對唐佑產(chǎn)生感激之情,聽到理由后就如同一桶冰水澆到了自己的腦袋上。呵,還真是個夠傲嬌的。
不過無所謂,管它漏不漏風(fēng),能睡在邊上就是好的。
岳千燭正充滿希望的到邊上鋪著自己的被子,就聽到旁邊宋小順哀怨的聲音。
“我也想挨著三兩睡?!?p> 唐佑閉上眼睛準(zhǔn)備睡覺說:“那就跟他換?!?p> 宋小順立刻搖頭說:“你都說那里漏風(fēng)了,我才不換?!?p> 說完,宋小順像保護(hù)自己的位置一樣,立刻躺下來,還不忘囑咐岳千燭說:“辛苦三兩給我們擋風(fēng),你要是冷了就往唐佑這里蹭,他身子骨結(jié)實不怕蹭——”
宋小順后面的話在唐佑威脅的眼神中漸漸降低了音量。
岳千燭笑了笑整理好床鋪,躺在了被窩里。
睡在邊上的感覺真好,雖然還是挨著一個陌生的男人,但這個男人看起來還挺靠譜。岳千燭打了一個哈欠,想到今夜能安穩(wěn)的睡覺,心情大好就漸漸的進(jìn)入了夢鄉(xiāng),睡著的聲音漸起。
黑夜中,唐佑睜開了眼睛,他側(cè)頭看過去趁著外面的月色,看見岳千燭正面對他睡的正熟。
唐佑從她的臉看到她的脖子,目光一定。他剛才在營帳門口沒有看錯,她確實沒有喉結(jié)。女人,呵呵,神遠(yuǎn)軍還真是有意思。
忙了一天,夏沐濋坐在將軍椅上終于可以休息一下,此時外面夜色正深,軍營里沒有聲響。他一邊歪著頭一邊看著擺在案幾上的糕點(diǎn),微微提起嘴角。那個躲在的神遠(yuǎn)軍里的人,還是露了出來。
不過他突然感覺心里有些不舒服,女扮男裝?是不是就證明——
夏沐濋豁然站起身來,那豈不是要在男兵營帳——睡——?
次日清晨,岳千燭又是早早起來梳洗,確認(rèn)自己的衣領(lǐng)拉的足夠高之后才放心的回去營帳。
“小順,今天我們做什么準(zhǔn)備?”岳千燭一邊說著一邊去了廚房營帳。
今日是她和宋小順負(fù)責(zé)早飯的飯單準(zhǔn)備,所以他們會提早先過來。
岳千燭剛進(jìn)營帳就看到宋小順呆滯在原地,她還好奇一向活潑的宋小順怎么這么安靜,就當(dāng)她越過宋小順看過去的時候,自己也被嚇的呆滯在原地。
因為,夏沐濋帶著陳致來了。
神遠(yuǎn)軍的主帥夏沐濋此時正在放食材的桌前走來走去,甚至手里拿著一顆白菜,那把出岫扇正在這顆白菜上晃來晃去。
岳千燭還在發(fā)愣,猝不及防的撞到了夏沐濋看過來的眼神。
“拜——拜見王爺?!痹狼T立刻低頭請安道。
夏沐濋不著痕跡的收回視線,松手扔下了白菜。
“你們叫什么名字?!彼p手插在寬大袖子里,自然垂下端在身前。
“我——我叫宋小順!”宋小順興奮的將岳千燭拽在自己身邊:“他叫錢三兩。”
夏沐濋饒有趣味的叫著她的名字:“錢—三—兩—”
岳千燭感覺這個名字被夏沐濋玩弄了,故意壓低自己的聲音回:“正是屬下?!?p> 夏沐濋:“怎么不抬頭?”
岳千燭心中一怔,默默的將頭藏的更低。
“王王王王王爺!”秦紹星向這邊跑來,可能起床匆忙還來不及整理好衣冠,一把將自己的頭盔放到了岳千燭的懷里:“末將來遲,請王爺責(zé)罰?!?p> 夏沐濋此時還真想責(zé)罰秦紹星,不是因為他的來遲,而是來的太早了。
岳千燭雙手捧著秦紹星的頭盔,默默的退到宋小順身后,躲開夏沐濋的眼神,心中微微放松??墒菦]等她全部放松下來時,就聽到夏沐濋大聲的嘆息聲。
這個嘆息聲沒等岳千燭緊張,反倒是秦紹星最先反應(yīng)過來,他以為這是他們的主帥對自己遲到的責(zé)備。
“請王爺降罪!”秦紹星請罪之聲高亢響亮。
夏沐濋端著袖子讓陳致說話,自己則在旁邊找了一個長凳坐下。
陳致道:“這次王爺過來不為別的,秦統(tǒng)領(lǐng)也知道咱們黔地各州各城封閉是為了查戶籍。本來的三日擴(kuò)充到六日,多出來的三日重點(diǎn)是給軍中用來查軍中新兵的軍籍?!?p> 話說到這,岳千燭心中一頓,拿著頭盔的手指微微用力,她知道她是新來的,她的軍籍一定會被查出來,一定會被夏沐濋發(fā)現(xiàn)端倪。如果真是這樣,自己的身份就瞞不住了。
秦紹星撓了撓頭:“可末將沒聽到這個消息?!?p> 陳致說:“這件事應(yīng)該是由葉參政來傳達(dá),只是葉參政忙于戶籍之事沒來得及通知到。所以王爺便一早就在軍中安排此事?!?p> 這就是為什么夏沐濋一早出現(xiàn)在這里。
秦紹星自言自語:“原來是這樣?!?p> “那末將現(xiàn)在就安排此事?”秦紹星請令道。
陳致開口道:“這件事已經(jīng)交由羅將軍處理,秦統(tǒng)領(lǐng)需要做另一件事?!?p> 秦紹星樂于給神遠(yuǎn)軍出力,只要有令隨叫隨到。
“領(lǐng)軍大人請說,末將一定盡心盡力?!?p> 陳致說:“下個月是歲園將士們的忌日,包括祭祀派兵、祭祀食物、祭祀活動都需要秦統(tǒng)領(lǐng)去幫忙準(zhǔn)備?!?p> 秦紹星的心情瞬間沉了下去,歲園是四年前在凰城附近的鳴山建成的祭奠陵園。里面葬著四年前淮州之難埋葬的三千英魂,他們是神遠(yuǎn)軍的英勇之士,是神遠(yuǎn)軍在世的二十萬將士心中的神遠(yuǎn)軍之魂。
能為歲園做事,他秦紹星心甘情愿、肝腦涂地。
岳千燭還沒明白歲園是什么,就迷迷糊糊的被秦紹星安排到了準(zhǔn)備祭祀食物的隊伍中。同行的還是宋小順和起床很晚的唐佑。
不過這樣更好,能去歲園工作可就躲避了軍營查軍籍,這樣也就不會讓夏沐濋產(chǎn)生疑心。
秦紹星與岳千燭說,準(zhǔn)備祭祀食物是個輕松的活兒,作為朋友他肯定會給他最愛的三兩安排最輕巧的活兒。
可是秦紹星忘了,活少安排的人就少,每人攤在頭上的活兒更是絲毫沒減。尤其是她還碰到了一個自己攬了做隊長卻總是狐假虎威的宋小順,還有一個雖然不怎么說話卻是誰也不敢招惹的唐佑。
岳千燭認(rèn)命一般的進(jìn)入了準(zhǔn)備祭祀活動的隊伍當(dāng)中。
鳴山歲園是四年前淮州劫難后夏沐濋派人修建,里面是當(dāng)時淮州劫難之時遭受無妄之災(zāi)的三千英魂。死后有歸處的尸體回去了故土,建立了衣冠冢,沒有家鄉(xiāng)的英魂就長眠于此。每年忌日,夏沐濋都會過來祭奠,對他而言歲園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傷痛。
岳千燭是從秦紹星口中得知了歲園的真相,頓時鮮血翻涌堵在了自己的心頭。
歲園。
三千將士。
岳千燭太清楚他們?yōu)楹卧獯讼聢?,?dāng)年要不是自己不管不顧,也不會讓這三千將士被坑殺至此。這是一筆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的血債,也是她對夏沐濋一生的愧疚。
她看著自己的雙手,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資格去為他們準(zhǔn)備祭奠?自己有沒有臉面去面對這些赤膽忠魂?
一瞬間,岳千燭想要逃避,做個逃兵回去儀元觀。
可是,她比任何人都清楚,血債需要血償,她會償還這份罪孽,一生的愧疚也好,以命相抵也好,只要夏沐濋開口選擇任何一個可是償還的辦法,她岳千燭都會同意。
只要,給她找到弟弟,為家人平反昭雪之后,她任憑處置。同樣,這三千忠魂也應(yīng)該得到沉冤昭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