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岳千燭起床,她揉揉眼睛。
昨夜院子里傳來些許的打斗聲,她本來想起來看看發(fā)生什么,不過除了幾招幾式的打斗聲外,她聽不到其他的聲音,她打開門看了看,院子里空無一人,即使是打斗聲也是其他地方傳來的,也不見有人出來查看,所以自己也就沒有太在意,一覺睡到了天亮。
來到忘月軒住,岳千燭少了一份很重要的工作,就是為夏沐濋準備一日三餐?,F(xiàn)在元帥府的人全權負責夏沐濋的衣食住行,一早就有人過來送早飯,甚至岳千燭也可以省力的吃到一份。
岳千燭來到飯廳,此時陳致已經(jīng)早就到了,慢條斯理的吃著早飯。
“陳領軍早。”岳千燭熱情的打招呼。
“坐吧?!标愔轮钢鴮γ娴陌笌?,讓岳千燭坐下來吃飯。
岳千燭環(huán)顧了四周,看到中間的案幾放了食物,但是沒人來吃,故而問道:“王爺還沒起床嗎?”
“嗯。”陳致說:“昨夜王爺與元帥切磋武功到后半夜,這會還在休息?!?p> 敢情昨夜的打斗聲是真的,是夏沐濋和沐映行在隔壁元帥府切磋。
陳致吃好,擦了擦嘴說:“今日你不用陪王爺了,跟我走。”
“哦——嗯?”岳千燭喝粥突然反應過來不對,反問道:“跟您去哪里?”
陳致說:“今日王爺會隨著元帥進宮,你跟我出門去看看葉參政?!?p> 岳千燭心中笑了,終于可是暫時遠離夏沐濋,也終于可以去看看葉適言怎么樣了,想到這里,她滿心的答應。
準備棉衣,帶上食物。
早飯后,岳千燭就跟在陳致身后,去往了上京的大牢。
上京城的大牢分等級,有關著問斬死刑的死牢,有重大犯罪的天牢,還有尚未調(diào)查出結果和小懲大誡的大牢。
葉適言就被關在后者牢房。
岳千燭來到大牢時,葉適言正坐在地上思考著科考舞弊案的事,地上都是他用石子畫的可疑之處??吹疥愔潞驮狼T來,葉適言才收起石子站起身來。
岳千燭看著還算整潔的葉適言,見他無恙,自己也就放心下來。
牢房里還算干凈,有還能吃飯的桌凳。
岳千燭將棉衣拿出來讓葉適言披在身上,牢房濕冷,可別壞了身子。隨后從食盒里拿出空碗和幾盤點心和饅頭。
“這是早飯,你先吃些?!蹦贸鲅b著保溫的壺,將里面的熱湯倒到碗里。
葉適言坐到木凳上,說了聲謝謝,吃著熱乎的早飯。他昨日已經(jīng)從陳致的嘴里知道了舞弊案的發(fā)展進程,也知道了夏沐濋已經(jīng)來了,所以他現(xiàn)在的主要任務就是補給好自己的身體,出牢房之后,一定要去重新調(diào)查這個案子。
岳千燭看著不遠處地上的痕跡,問著葉適言:“參政大人可是找到了什么線索?”
葉適言搖著頭說:“我也只是知道我進來前的線索,單靠這些找不到什么?,F(xiàn)在嚴易被送進了天牢,再想翻案難度很大?!?p> 陳致站在牢房門口說:“想要翻案還是得找個由頭才是?!?p> 葉適言抬頭看向陳致說:“王爺怎么看待此事?”
陳致:“王爺?shù)囊馑际桥c沐王府無關,不會插手?!?p> 葉適言理解,科舉舞弊往大了說是國家制度,往小了說是權貴爭奪,無論是大小,都與沐王府無關,夏沐濋確實不用趟這個渾水。
“不過,也不那么絕對?!标愔陆又f:“鄒進是二皇子的太傅,二皇子有可能會成為賢妃娘娘的膝下養(yǎng)子,若是后者,王爺不可能不管?!?p> 涉及到沐映竹,夏沐濋不僅會管,而且還會管到底。
“真的嗎?”葉適言不敢肯定夏沐濋會不會這么做。
他無意別人眼里的太子位之爭,自然也就不會理會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間的爭斗。但是鄒進是他的老師,葉適言自幼師從鄒進,十分信任鄒進的人品,他尊重學子,敬重學識,絕不會在科考上做出有違讀書人底線的事。
陳致坦誠的說:“一切要看王爺從宮里回來之后的態(tài)度?!?p> 畢竟多年同僚,單從這個案子上來看,陳致還是更信任葉適言一些。
岳千燭給葉適言續(xù)加了熱湯,從心底希望舞弊案能夠順利解決。
······
夏沐濋入宮。
沐映竹住在宮中鏡月殿,聽聞今日夏沐濋會過來請安,一早便在殿外翹首以待。
“娘娘,您不要著急啊?!迸赃叺拇鷭邒咝χ鲋逵持竦?。
沐映竹期待的看著遠方說:“能不著急嘛,我可是一年沒見到濋兒了,也不知道他瘦沒瘦,身體好沒好,這幾日舟車勞頓有沒有休息好,等得我這個揪心?!?p> 代嬤嬤笑著,從她入宮服侍沐映竹的時候就知道她對夏沐濋愛護有加,這么多年即使兩人分隔兩地,親情絲毫不減。
“嬤嬤?!便逵持衽闹鷭邒叩氖终f:“快看,來的是不是兄長和濋兒?”
代嬤嬤向遠處看,來的卻是兩人,再近一看正是沐映行和夏沐濋。
“快,我們下去?!便逵持褚部辞鍋砣耸钦l,立刻提著衣裙,不顧代嬤嬤小心的囑咐,走下臺階向夏沐濋快步走去。
夏沐濋還在聽沐映行說近日的軍改成效,抬頭就看到了沐映竹向自己走過來,本來還是認真思考的模樣,瞬間化做少年的微笑,歪了一下頭向沐映竹走過去。
“姨母?!毕你鍧楸е鴱堥_懷抱的沐映竹,臉上是止不住的笑。
沐映竹回抱著夏沐濋,撫摸著夏沐濋的后背激動的說:“你呀,可是讓姨母好想啊?!?p> “外甥不是回來了嘛。”夏沐濋用力了抱了一下沐映竹,松開手低頭看著她。
沐映竹摸了摸夏沐濋的臉,還好還好,沒有比去年瘦,臉上也很好,精神狀態(tài)也很好。
“我要是不寫信給你,你估計還得好些日子才能回來?!便逵持裱b作不高興道。
代嬤嬤來到身后,向夏沐濋和沐映行依次行完禮道:“外面天寒,娘娘還是讓三殿下和沐元帥進殿吧?!?p> “對對對,我們進去?!便逵持裎罩你鍧榈氖肿咴谇懊妫€不忘回頭讓沐映行快些。
沐映行看著走在前面的一大一小,難得的露出一絲微笑。
進入鏡月殿,沐映竹一邊張羅著讓代嬤嬤去拿早已經(jīng)準備好的夏沐濋喜歡吃的東西,自己則是上下左右打量著夏沐濋。
“還好還好,沒變胖沒變瘦,我給你準備的衣服都能穿上?!?p> 夏沐濋讓沐映竹別再忙乎,趕緊拉進她的手說:“姨母,外甥過得很好,您啊,不必操這么大的心?!?p> 沐映竹點著夏沐濋的額頭說:“我能不操心嘛,我就你這么一個寶貝疙瘩,我不疼你我疼誰啊?!?p> 說完,沐映竹寵溺的看著幾眼夏沐濋,就被旁邊沐映行的輕咳聲打斷。
“咳咳,可以了。濋兒現(xiàn)在是一地藩王,已經(jīng)不是你捧在手里可以無限疼愛的孩子了?!?p> 沐映竹不理會沐映行,裝作輕聲又是很大聲的對夏沐濋說:“你舅父這是嫉妒。”
夏沐濋立刻捧場的點頭。
沐映行又是深深的嘆氣。
寒暄了一陣后,大家終于安穩(wěn)的坐下??墒倾逵持竦膯栴}還是很多,讓夏沐濋不得不頭大起來。
“你這次怎么沒帶你府上的美人過來?”
“最近府中無事的話,你也該考慮考慮生個孩子了。”
“黔地的生活可還是舒服?要是不適合你養(yǎng)身子,就在上京多住幾天。如果朝中有大臣反對藩王在京滯留,姨母去跟他們說?!?p> “忘月軒很久沒人住了,要不要姨母派人再去收拾一番?”
“元帥府雖然會有人照顧你,可是畢竟都是一群男人,哪里能照顧好你?!?p> “還有——”
“姨母!”夏沐濋實在受不了沐映竹的關愛,出口打斷說:“外甥過的很舒服,身邊人也都在照料,姨母無需操心?!?p> 沐映竹嘆氣說:“我就是放心不下你,你說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在京中,唯獨把你派去了遠在千里的黔地,能讓我放心嗎?”
沐映行目光堅定的道:“濋兒是神遠軍主帥,黔地的沐王,他不在邊城戍守邊關難道要在京中無所事事?你也是軍旅出身,可是知道軍令大于天?!?p> 沐映竹不情愿的說:“我正是軍中出身才知道軍中之苦。濋兒十四歲就入軍打仗,好不容易不用再上戰(zhàn)場又遠走異地,他是我一直捧在手心里的孩子,舅父不心疼,難道姨母還不能多心疼幾下?!?p> 從小到大夏沐濋的養(yǎng)育問題一直都是沐映行和沐映竹爭論的焦點。
舅舅認為好男兒志在四方,作為一軍之將就應該頂天立地,為國盡忠。
姨母則就更私心一些,她同意讓夏沐濋為國效忠,可是也要考慮自身情況。少年入軍,吃了不少不該他那個年齡吃的苦,終于穩(wěn)定之后還來不及在家人身邊感受親情有被送去異地。這樣的經(jīng)歷,讓沐映竹這個做姨母的心疼不已。
夏沐濋聽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爭論,不想讓他們因為這點小事再吵起來,立刻起身擺手讓他們停下來道:“若是讓父皇知道姨母和舅父如此溺愛外甥,怕是又要說我了。”
抬出圣上,沐映行和沐映竹都不再說話。圣上對夏沐濋的管教更甚,二人都不想給夏沐濋添麻煩。
“時候不早了,我還要去圣上那里議事?!便逵承衅鹕恚辛顺级Y便退了下去。
外面天氣晴朗,陽光充足。
夏沐濋陪著沐映竹逛著白雪皚皚的花園,邊走邊說。
“前些日子我聽說朝中的科考舞弊案將你的參政卷入進去了。”沐映竹雖在后宮,但是對黔地的所有情況都是十分的關心,尤其是關于夏沐濋身邊的人和事,她更是止不住的多勞心一番。
夏沐濋回答:“是,被定為主謀的鄒進是葉適言的老師,葉適言為他說情,以以下犯上之名被送進了大牢?!?p> 沐映竹打聽到的也是這個原因,故而道:“琛國公一向對各地藩王有意見,會不會對你造成什么影響?”
“姨母多慮?!毕你鍧榘参克f:“薛清平還沒那個膽量公開與我撕破臉。”
沐映竹坐在園中的石凳上說:“這一年你不在京不知道,琛國公一直有意在朝中上折希望加強對藩地的管理,不止一次建議派朝中大臣到各地做監(jiān)督。要不是成益侯與之對立,恐怕這條實令早就發(fā)下去了?!?p> 夏沐濋只是微微一笑,這條實令是薛清平的意思還是圣上的意思,還有待商榷。
“可曾與你父皇請安?”沐映竹問著。
夏沐濋坐在旁邊道:“早上去過,可是父皇在忙,所以就先來見姨母?!?p> 沐映竹摸著夏沐濋高束的馬尾,慈愛的看著他:“你與你父皇還是多多相處才是?!?p> 夏沐濋看著沐映竹期待的目光,艱難的扯出一個微笑,點了點頭。
但是父子間的那關乎母親、關乎愛人、關乎親人的那道鴻溝卻是很難再撫平。
清華殿前。
夏沐濋站在殿前,清華殿的大門打開,從里面走出不少朝中重臣,其中就包括負責此次科考舞弊案的主審官,琛國公薛清平。
薛清平,齊越琛國公,齊越動蕩時期輔佐當今圣上登基的三王兩將之一。當今德妃兄長,大皇子舅舅,圣上最信賴的大臣之人。
夏沐濋雙手攏在袖中站在原地,雙目盯看著薛清平。
周圍經(jīng)過夏沐濋的人都會停下腳步抬手行禮稱呼一聲“三殿下”再離開,終于到了薛清平。
薛清平行禮道:“下官見過三殿下?!?p> 夏沐濋微笑回:“朝中只有大殿下和二殿下,可沒有三殿下?!?p> 薛清平面色恭敬道:“三殿下玩笑,殿下即使皇子又是一地之主,稱您一聲三殿下或是沐王殿下都不為過。”
“本王一年不在上京,竟不知道現(xiàn)在還可有這規(guī)矩?!毕你鍧榭上У恼f:“可能本王現(xiàn)在處在窮鄉(xiāng)僻壤之地,不知道的規(guī)矩太多了。不然本王的參政也不會因為多說了兩句,就被押入大牢?!?p> 薛清平疑惑的哦了一聲,回頭看了一眼跟著你自己身后的馮恒,問道:“可有此事?”
馮恒回道:“確有此事。葉參政因為舞弊案在朝堂上多次為主犯說話,又在衙門里鬧了幾回,被下官關入了大牢。”
薛清平訓斥聲響起:“馮大人,我說過多少次,葉參政是就這個案件與我們討論,這是朝中爭論的正常現(xiàn)象,何來為主犯說話。更何況,葉大人禮節(jié)正直,又怎會到衙門去鬧,馮大人可別是誤判了?!?p> 馮恒躬著身子連說了幾聲是,開口向夏沐濋道:“下官立刻就釋放葉參政。”
夏沐濋看著薛清平和馮恒之間的一唱一和,哼笑道:“不用了,是葉適言不懂上京朝中的規(guī)矩,讓他在里面多學學也是好的?!?p> “這——”馮恒抬眼看向薛清平,不知如何是好。
夏沐濋向前走,突然轉身看向馮恒道:“你是哪位?本王以前沒見過你?!?p> 馮恒行禮道:“在下京縣衙門府尹馮恒?!?p> 夏沐濋伸出手點了點他,笑著說:“看樣子不大。”
馮恒:“下官剛過三十。”
“年紀輕輕便坐上京縣衙門府尹的位置,你果然——”夏沐濋看向薛清平說:“是條好狗?!?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