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九章

　　顧云裳手抵著自己的心口，難受得想哭，她昏昏沉沉地掙扎著，下一秒猛然睜開了眼睛。

　　陌生的環(huán)境，顧云裳環(huán)顧著四周坐起身。

　　香爐里的暖香還在緩緩地燃燒著，不是她熟悉的味道，不只熏香，她所看見的屋內(nèi)的一切陳設(shè)都不是她熟悉的。

　　“姑娘醒了嗎？”

　　門外有丫鬟似乎是聽見了響聲，敲了敲門。

　　顧云裳一驚，回過神不明情況地應(yīng)了一聲，就看見一個身著淺色衣飾的丫鬟推門進(jìn)來。

　　“這是那里？”顧云裳沒見過她。

　　“回姑娘的話，這里是潯陽城主府，你來時身子不適，夫人派了奴婢伺候。姑娘現(xiàn)在可要起身？”那丫鬟低著頭，動作姿態(tài)一絲不茍，話里的意思倒是讓顧云裳明白了自己的處境。

　　她覺得不熟悉也是應(yīng)該的，她雖然也曾跟隨祖父來過潯陽，但從未在城主府留宿過。

　　想起她還留有的最后的記憶……

　　前幾日她在翩翩的幫助下好不容易離開了九致城，卻不想剛到了潯陽就遇見了怪物，現(xiàn)在想想當(dāng)時的情況顧云裳還有些心有余悸。

　　她想要躲，可那怪物不知道是怎么找到她的，她看見怪物時想逃，但那怪物來得太快，張開要咬向她大口上還帶著鮮紅的血跡，濃濃的腥臭味也撲面而來。

　　顧云裳昏迷前只看見手中已經(jīng)裂開一道縫隙的玉折扇，她以為自己死定了，還連累了翩翩。

　　沒想到醒來居然已經(jīng)到了潯陽城。

　　翩翩……

　　“我身上有沒有一把玉折扇？”顧云裳暫時沒問自己究竟是怎么來的潯陽城，因為她發(fā)現(xiàn)她一直不離身的那把玉折扇不見了。

　　丫鬟應(yīng)了一聲，腳步輕移，在床頭出拿出了一個錦盒呈了過去。

　　顧云裳接過來打開，手一觸碰到就知道翩翩還在。

　　但是下一秒心就咯噔一下，她看見那把本來無暇的白玉上出現(xiàn)了一絲刺眼的裂紋。

　　當(dāng)日情況危急來不及細(xì)看，此時雖然知道但是看見依舊觸目驚心。

　　顧云裳有些心急，恨不得馬上喊一聲翩翩問問。

　　只是還有外人在，她也不好做什么，只能拿指腹微微地磨蹭了幾下，玉折扇似乎察覺到了她的不安，傳過去融融的暖意。

　　顧云裳稍稍定下心，收了玉折扇進(jìn)袖籠里。

　　“多謝姑娘照料，姑娘可知我是如何來的潯陽城？”顧云裳打量著那丫鬟的神色，只見她遲鈍了一秒，搖了搖頭。

　　“奴婢不知?！?p>　　顧云裳靜默，她也不知道這丫鬟是真的不知道還是被囑咐封了口，但唯有一點她知道，她在這個小丫鬟這里問不出什么來的。

　　“煩請姑娘，我稍后便去與夫人問安?！?p>　　打定主意，顧云裳決定先去拜訪那位丫鬟口中的夫人。

　　城主風(fēng)流，在外有關(guān)潯陽城主府的無外乎都是些風(fēng)流韻事，對那位城主夫人反而著墨不多。只聽說是出身昔日的將門陸家，性情剛烈，自陸家倒臺之前倒是能與城主針鋒相對，陸家犯事被抄家后就深居簡出了。

　　潯陽近國界，鎮(zhèn)守邊境的陸家也曾經(jīng)在這里顯赫一時。落到那樣的下場也讓人唏噓不已。

　　本以為傳聞中的城主夫人應(yīng)該是英姿颯爽不輸男兒的巾幗之色，但實際上顧云裳見到的卻是一個再溫柔不過的人。

　　講話時慢條斯理，柔軟的嗓音如春風(fēng)拂面。

　　面對這樣的城主夫人讓一向跳脫的顧云裳都紅了臉頰，有些無所適從。

　　被問及顧云裳來到城主府的經(jīng)過，夫人也只是莞爾一笑。

　　“是位云游的方士，聽他言是受人所托護(hù)送你一路，倒是難為你了，潯陽如今這境地還不辭辛苦而來?！?p>　　夫人也沒多說那位方士，那人將顧云裳送至城主府后便自行離去了，夫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。

　　顧云裳與夫人說了會話，夫人只叫她在城主府安心住下。

　　現(xiàn)下潯陽三城十二州都已被封，可進(jìn)不可出，連消息都傳不出去，想要傳信回顧家難上加難，更何況顧云裳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潯陽活下去，索性也就不再想著與祖父報平安。

　　待她回了夫人為她安排住宿的小院，自己進(jìn)了房找了由頭將伺候的人都趕了出去才敢與翩翩講話。

　　顧云裳望著翩翩單薄了幾分的身影，第一次為自己的任性感到后悔。

　　她低聲喃喃地喊了一聲后就不知道說些什么好。

　　翩翩毫無所覺，既不能感知顧云裳的情緒，也似乎并不在乎自己更飄忽的靈體。

　　翩翩圍著顧云裳繞了繞，感覺已經(jīng)沒什么大礙才說話，“你我運(yùn)氣好，遇見一個救世的方士，他倒是頗有些本領(lǐng)。你那時情況不明，我托他幫了個忙?！?p>　　“這樣嗎？”顧云裳吶吶地道，而后又急急地向翩翩詢問，“翩翩感覺如何，玉折扇碎了是不是對你有很大影響？”

　　那把玉折扇被顧云裳緊緊地攥在手里，裂隙被掩蓋在指腹下，就像想把它撫平一樣。

　　翩翩可有可無地?fù)u頭，手里卻將掩在眼下折扇上將將蔓上的血色抹去，“無礙，只是靈力耗損，養(yǎng)養(yǎng)就好?！?p>　　翩翩本是器靈，依托靈器而生，靈器有損對器靈的傷害難以估計且再難愈合。

　　翩翩來不想撒謊，只是到嘴邊的話不知為何就打了個轉(zhuǎn)，翩翩想著，估計是不想看到顧云裳那副丑兮兮的模樣。

　　真是的，她又沒有受傷，又不疼，干嘛還那樣一副難看的樣子，真是傷眼，翩翩表示不想看見。

　　“是這樣嗎，那就好那就好?！鳖櫾粕严袷撬闪艘豢跉庖话阏麄€人驟然放松下來，然而她臉上出現(xiàn)的并不是什么欣喜的表情，而是一邊說著一邊卻流出眼淚來。

　　她眼里透著哀傷地伸出手想要抓住眼前那人，卻只能無力地穿透過去。

　　眼前的景象像鏡子一樣碎裂成一片一片的，那人也像煙霧一樣消散去。

　　顧云裳終于忍不住了，身子半伏在地上失聲痛哭。

　　“你騙我，你騙我……”

　　“你為什么哭？”

　　耳邊傳來熟悉的嗓音，飄飄忽忽的，就像是云朵一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