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章 狼狽為奸1

　　夏有金憤然回家，卻見婆婆紅著眼睛等在門口，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拉著夏有金。

　　“有金啊，六妹怕是要沒了！”

　　夏有金顧不得家里還有嗷嗷待哺的小女兒，她急忙趕到婆婆緊挨著的林建峰家，見癱子在床上痛苦呻吟。

　　靠近床邊，一股尿騷味混合著空氣的污濁撲鼻而來。

　　夏有金硬著頭皮走過去，摸了摸癱子火炭一般發(fā)燙的額頭。

　　“這是發(fā)燒呢，得趕緊找太醫(yī)??？”夏有金吩咐婆婆。

　　“大家都忙著分牛肉了，家里哪里還找得到能走路的人？”婆婆哀求的目光望向夏有金。

　　“得！”夏有金一咬牙，“我回去看看老三醒了沒有？你幫我照看一下……”

　　夏有金飛快來到孔明村的時候，夏澤地正在家里診斷病人。

　　“大妹妹，什么事讓你親自跑一趟？”

　　夏有金倚在門檻，上氣不接下氣地，“哥，得讓你回我家一趟，建國的癱子妹妹發(fā)燒可厲害了！”

　　“行，我這就跟你走?！?p>　　夏澤地給那病人開了藥，送走病人后轉(zhuǎn)身收拾藥箱，又簡單地交代了一些病人的情況，這才跟著夏有金一道回黃金村。

　　夏澤地是鄉(xiāng)里一名赤腳醫(yī)生，早年在軍隊(duì)里服過役，習(xí)得一二醫(yī)術(shù)。比夏有金大一些，他生孩子速度差不多是每年一個地來到家里。如今已有四個女兒，三個兒子。雖然當(dāng)著赤腳醫(yī)生，卻也不敢給鄉(xiāng)親們漫天要價，家里十多口人，那日子過得捉襟見肘，因此夏澤地很沒有脾氣，總是和藹可親，十里八鄉(xiāng)的人們都愛往他家跑。因此，夏澤地總是很忙，夏有金慶幸今天能在夏澤地家里碰到他。

　　當(dāng)年林立珍老生病的時候，夏有金便認(rèn)識夏澤地了，她很少能碰上同她一個姓的人，對他又自是幾分親熱。

　　一來二去，夏有金便有意讓林立珍拜夏澤地為干爹，夏澤地經(jīng)常接觸來看病的小孩，他的干兒子干女兒多到數(shù)不清，因此，對是否收林立珍為干女兒并不以為然。

　　“不如這樣吧！有金啊，我們倆人都姓夏，我年長你幾歲，我就是哥哥，你是妹妹，立珍自然管我叫舅舅，這舅舅不比干爹好當(dāng)呀？”

　　夏有金和林建國都笑了，能夠攀上一門親戚，又有什么不好的？

　　夏澤地痛心夏有金的身世，知道夏有金在省城還有了不起的親戚，尤其是當(dāng)夏有金一家從漢源回來以后，夏澤地對夏有金一家就更親熱了。

　　夏有金沒有忘記這個常常見面常常幫襯的近鄰親戚，從漢源給夏澤地帶了一些禮物，這更拉近了兩家的關(guān)系。

　　夏澤地經(jīng)常對夏有金感嘆：“要是能聯(lián)系到我大哥就好了！我大哥在我四、五歲的時候被抓壯丁充了國民黨軍隊(duì)，如今生死未卜……怕是去了臺灣，永遠(yuǎn)回不來了……”

　　仿佛同是同病相憐的可憐人，夏有金對夏澤地又親近一些，可不曾想，農(nóng)村人封建得很，尤其是婆婆這樣的小腳老太婆，因?yàn)樾r候被纏腳，解放后雖然也解開了裹腳布，可基本上不能下地干農(nóng)活。終日在家里逼得久了，那張碎嘴便會亂嚼舌頭。諸如夏有金跟夏澤地有一腿什么的。夏有金便刻意躲著夏澤地，不與他單獨(dú)在一起，實(shí)在有不能回避的場合，那一定是有旁人在場。

　　幸好林建國不信他母親那一套，他相信老婆與舅老倌的清白，林建國喜歡研究易經(jīng)八卦，除了跟易仲倫學(xué)習(xí)，雖學(xué)了以后沒怎么派上用場，可卻大有廣為傳播的架勢。尤其是夏澤地，本來跟他們家走得近，閑聊中倆人竟然發(fā)展成了同好，不管農(nóng)忙還是閑暇，沒事的時候就鉆進(jìn)房間里研究易經(jīng)八卦。

　　只有這樣，林建國才不會挨夏有金數(shù)落，不管怎么說，夏有金都會給夏澤地面子的。

　　夏有金表面不說，但看見他們重勞力不務(wù)正業(yè)，心里還是窩著火，因?yàn)樗獛Ш⒆樱€要收拾家務(wù)，還有地里的莊稼，當(dāng)然還有人情世故往來，不論夏有金有多忙碌，林建國一慨幫不了忙，夏有金無可奈何，反正生就這樣的命，又有什么辦法，她唯一心愿就是別讓那些是是非非沒事就落在她的頭上。

　　夏澤地幫癱子把了脈，也不好當(dāng)著老太婆的面說癱子氣數(shù)已盡，照例開了藥。

　　等男人們各自分了牛肉，幫忙從山里扛回牛肉以后，天早已暗下來了。

　　就在這一天晚上，癱子的生命走向盡頭，大家都慶幸癱子終于不讓她的老媽吃苦頭了，這二十年以來，她癱在床上耗凈了多少人的真氣？

　　林家人今天特別開心，分了牛肉，癱子歸西，明日開始擺宴席，好像那頭牛早曉得自己的價值似的，它死得實(shí)在是死得其所。

　　林立超卻倔著小嘴，“要不是我，你們還吃不成牛肉呢！”

　　盡皆啞然，夏有金覺得蹊蹺，話里有話呀！

　　方海珍立即蒙了林立超嘴巴，“你個小兔崽子，亂說話看我打斷你舌頭！”

　　夏有金明白，這樣的場合，大人怎么可能讓林立超說真話。

　　接下來大家商量怎么跟老六置辦棺材，大家一致讓林建明家出木料，因?yàn)榻裉炖蠀羌覄偤盟蛠砹藘晒?jié)木料。

　　宋太英咿咿呀呀表示不滿，“又不是我一個人的妹妹！”

　　林建明也附和，“是呀？就算現(xiàn)在把木料做好弄成棺材，弄完得涂油漆吧，也得好幾天油漆才干吧……到下葬的時候豈不臭死了！”

　　夏有金真是討厭林建明兩口子，從他們嘴里怎么就聽不到人話，“不是考慮到你這木料是現(xiàn)成的嗎？再說，現(xiàn)在這大冬天的，能臭到哪里去？”

　　這話如果是從大哥嘴里說出來他們還服氣，可大嫂不一樣，什么時候輪到這個不起眼的大嫂當(dāng)眾說話了，況且還是數(shù)落他們兩口子的話。

　　這下宋太英聲音抬高了八倍。

　　“大嫂你站著說話不腰疼，六妹就要早點(diǎn)入土為安，這也是對她的尊重，依我看，你們家不是有一口現(xiàn)成的棺材嗎？”宋太英昂著頭瞪著夏有金，像是要將她整個地吞沒。

　　夏有金真沒想到，萬萬沒想到，宋太英難道跟她是天敵嗎？她怎么有臉提這樣的事情，她感到不可思議，那種憤怒在心底滋滋地燃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