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立珍回到家后,更加沉默寡言,茶飯不思。夏有金請來夏澤地把脈,又診斷不出有什么毛病,但林立珍見著夏澤地卻滿心歡喜。
孩子們大了,夏有金也不知道自己生的孩子怎么那么難懂?現(xiàn)如今,她是越來越忙碌,哪有什么心思管孩子們那微妙的變化!
有一天,夏有金養(yǎng)的豬不思飲食,夏有金把豬食準(zhǔn)備妥當(dāng),吩咐林立珍喂豬。她原想讓婆婆幫忙,可如今婆婆年事已高,如今,婆婆那張碎嘴早沒了昔年的囂張,她總是一個人在屋子里深居淺出,夏有金除了供給婆婆日常所需,也就不怎么讓她幫忙家里活計。
她背著背簍趕場,從小時候鄰居家的門前經(jīng)過,見到了五歲就割牛舌頭的小男孩,如今,他早長成了頂天立地的男子漢。
他們彼此聊著過往,夏有金發(fā)現(xiàn)他家正在動地基修整房屋。
“不久后,馬路邊上就會有一棟一樓一底的小洋樓了!”
伙伴不無驕傲,夏有金靜默。
回到家以后,夏有金的心里思前想后,那個流鼻涕的小男孩,他究竟有什么本事能建樓房呢?
“我們家哪里能跟他家比?他是供銷社采購,一年下來,誰曉得他侵吞多少公款?”林建國憤憤不平。
夏有金聽在心里,沒有馬上反駁林建國,心想,就算人家侵吞公款,那也是人家的本事,你呢?你有本事也侵吞公款試試?
林建國見夏有金不吭聲,以為踩中了夏有金的尾巴,得知他們是童年伙伴,一起割過牛尾巴,一起上地偷過麥穗,一起轉(zhuǎn)過山,一起下過地……那心里本就不舒服,如今,夏有金的小伙伴比他有出息,不久的將來就能住上小洋樓,那滋味……
林建國最受不了夏有金的輕視,倒不是如今林建國越來越愛夏有金。他和母親、弟媳們一樣,骨子里根本就沒有把孤兒夏有金擺放在重要位置,以前輕視,現(xiàn)在不服氣。
夏有金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地容忍著林家人幾十年的輕視,直到大姨媽讓她不必害怕任何人,那句話讓她珍藏了一輩子,她就當(dāng)真不怕了,非但不怕,反而有這個家她才是一家之主的氣概。
夏有金嘗試了一次甜頭之后就再也收拾不了,那一次,林建國讓夏有金給他找電費單據(jù),夏有金不太喜歡那些細致的管理,三屜抽柜里翻遍也沒找到,夏有金又上閣樓,把分家得到的那只翻蓋柜子打開,也沒有發(fā)現(xiàn)。
林建國火冒三丈,一如繼往地吼叫,“逑用沒得,連張單據(jù)都保管不好?”
夏有金正在灶房燒灶,本來找東西就找得起火,況且,灶頭火熄了也沒人管,還被林建國好一頓吼罵,那從心頭躥出來的怒火不比林建國差。
她撿了灶房的火鉗,追趕出來,劈頭蓋臉猛一陣好打,就像打孩子們小時候一樣,林建國也嘗試到了和孩子們一樣的待遇。
反而是林建國懵了,夏有金發(fā)起火來,九頭牛都拉不住,嚇得林建國往后院跑出家門,但夏有金還是緊追不舍,用她的話說,那就是要治理就要徹底把你治理到服氣為止。
林建國躲在后陰溝磨房處,那窄小的空間令林建國躲無可躲,愣是讓夏有金揪著耳朵,用火鉗打了一下又一下。
林建國始終沒有還手,也不好意思喊叫,昔日里那些囂張氣焰蕩然無存,從此以后,林建國在夏有金面前愈加不敢放肆,用夏有金的話說,是她把林建國收拾了。
可一個人哪有那么容易把幾十年如一日的個性磨滅了的?在夏有金的調(diào)教下,林建國確實有所收斂,但也遠沒有如夏有金所認(rèn)為的那樣千依百順。
林建國在夏有金的調(diào)教下,逐漸收斂了不少脾氣,話也逐漸少了,不高興了黑著臉,坐在門檻上,吧嗒吧嗒抽著旱煙,對家務(wù)事就更不上心,冷眼旁觀著夏有金盡情表演。
夏有金想要建樓房的種子就這樣種下來了,一打聽,像小伙伴家修建的那種規(guī)模的樓房,最起碼也要兩三萬塊錢,那簡直就是一個天文數(shù)字,讓夏有金瞠目結(jié)舌,天啊嚕,那可是一大筆巨款啊,老天爺,把我全家人賣了也湊不夠這么巨大的一筆款呀!
無奈,只有依靠自己勤勞的雙手修建。
修建樓房這件事情,夏有金感到興奮,雖然天價的造價讓她望而生畏,可聰明的她從來就沒有被困難嚇到過。她盤算著自己修建,是有自己的打算的,不就是修建樓房嗎?有什么好困難的,山里多的是鎮(zhèn)樓用的木料,山溝處到處是泥沙,家里大人小孩都可以充當(dāng)人工,至于水泥嘛,大不了賣一個肥豬,買水泥的錢無論如何也省不下來,夏有金盤算著。
“沒事瞎折騰,你想沒想過,我們可是只有三個女兒???”林建國撇著嘴,很不滿地瞪著夏有金。
“女兒咋啦?我又不是建來自個住,我想做曬谷場!”
“曬谷場?怎么建?后邊那個曬谷場不夠嗎?”
夏有金白了林建國一眼,“你怕是不曉得我們家住在天井中心哦?四面八方全是房子,你看不見啊?曬個東西還要從后門繞出去不說,還要爬幾十步臺階,這都不說吧,光這塊屁大的空地,毛毛燥燥的,就那樣簡單抹了水泥的曬壩,它還是曬谷場嗎?”
林建國愣了一會兒,仔細想了想,裂開嘴,露出潔白的牙齒,“老婆,你說得對,后邊曬壩確實遠了點,是有那么的不方便,尤其是在收水稻、麥子、玉米的季節(jié),每天都要擔(dān)幾百斤爬上爬下,我算算,咦,往返十多趟也,確實有點辛苦!”
“所以我說,老林,要是在后院有一塊空地做曬壩該有多好?”
“是??!我們家就這一點不好!”林建國搓著雙手,局促地走來走去。
“哪里才這一點不好?”夏有金糾正著,“只是,馬上就要到收割稻谷的季節(jié)了,得好好想辦法把曬谷場解決了,你看,那些有錢人不都建了樓房嗎?依我看,干脆把后院修建成平房?那曬壩不就出來了,也不用每天都收進收出的,尤其是下雨天,更方便了?”
林建國捋著下巴的山羊胡,“好主意到是一個好主意,可是,我們家本來就處在屋子中心,到處都黑咕隆咚的,大白天點最大瓦數(shù)的燈泡看起來還是像地窖一樣,這后院是唯一通光的地方,要是建成平房,是多了一間房子,也能解決曬谷場比較遠的實際問題,可是,這樣就沒了采……”
“那有啥子嘛?留天窗或者干脆開一道縫?”
“那還不如留天窗,開縫的話,總害怕下雨天漏雨下來!”
夏有金跟林建國基本上協(xié)商一致,在林建國的影響下,夏有金也是一個相當(dāng)急躁的人,恨不得馬上就把那樓房建立起來。
在她的腦袋里,那樓房已經(jīng)按照自己的方式成立了,哪需要設(shè)計師設(shè)計呢?哪需要評估房屋的安全呢?至于用多少料才能修建房屋,她的心里也沒有一個底,可是,那心中卻早就有了這個大概的數(shù)。
她說到做到,簡單地目測了房屋的長寬,一個人背了斧頭,在最近的山頭轉(zhuǎn)了一圈,一些杉木就被她齊根砍斷,她把林建國抓到山上,倆人一根一根地把杉木抬了回來,由于事先沒有足夠估計,抬回來的杉木長了許多,天生樂觀的夏有金露出笑臉,“幸虧這杉木是長了,要是短了才不好辦呀?”
林建國算好了動工的良辰吉日,請來了石匠,利用現(xiàn)有的房屋資源,在后院中央支了四根石柱,把杉木用來架了橫梁,橫梁之間鋪上用竹子編成細細密密的籬笆,覆蓋一層稻草,然后一層河沙一層水泥,足足有半尺厚的一個人工制造的天臺已然立在房頂中央。
站在上面,四周全是青色房頂子,天臺的西南角留了出水口,雨水便能順著墻壁通往后陰溝流走。同時,也可以將需要晾曬的稻谷從這個雨水口拖上天臺晾曬。
按照事先商量的結(jié)果,也留了天窗,可是,無論怎樣,那絕大多數(shù)的采光還是被這個人工雕琢的天臺給侵吞了,下面的院子其實用處并不大,只是通往后門的過道,只是通往豬圈屋的過道,原先置放在那里的水缸也沒有辦法挪往其他地方,因此,天臺下面的小院也只是一個過道。
“這樣看來,屋子確實沒有什么采光???”林建國憂心忡忡,沒有陽光的房間,不知道人住著會有多陰暗?
“沒有就沒有吧?這樣還干燥點,我最受不了濕漉漉的地方,甭看我年紀(jì)輕輕的,這老寒腿的風(fēng)濕病一年比一年孬?!毕挠薪鸨г怪?p> “唉,有什么辦法呢?誰讓我們住屋子中間呢?以我之見,還不是只能將就了,不過,這水泥河沙堆了這么高,不曉得這幾根杉樹承受得了多久喲?”
“呸呸呸!林建國你個烏鴉嘴,這不是才建好嗎?是,我也看到了,那根杉樹有點壓彎了,問題不大,再說,幾個大太陽曬下來,還會曬干的,應(yīng)該沒什么大不了的!”
恰是一朵水蓮
夏有金發(fā)家致富,總是不得要領(lǐng),這是小人物的悲哀!本書求收藏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