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唔……”
眼睛緩緩睜開一條縫隙,目光惘然,眉峰緊皺。
“我……沒死?”
視界有些模糊,任川有些艱難地抬起手,試探著摸向自己的臉。
意外地摸到了一條格外挺拔的鼻梁。
這怎么可能?雖然大腦還糊涂的仿佛打翻了漿糊,任川還是下意識地愣住了——
“殺人王”名震東亞的奪命八膝,果然犀利絕倫,自己費盡全力,也只擋了五膝,便被轟得門戶大開。
接踵而來的三記飛膝,如同三枚火箭彈,重重炸在任川臉上。
鼻梁、面骨的碎裂聲清晰可聞,大腦如打散的雞蛋黃一般飛速震蕩,劇烈摩擦著頭骨,天旋地轉間,難以想象地劇痛狂襲而至,幾乎一瞬間就將任川扯入那永恒的黑暗……
可是現(xiàn)在……任川不信邪地捏了捏鼻梁,貌似比之前還高了些?
稍微動了動腦袋,后腦微微有些隱痛,但完全在忍受范圍之內(nèi)……
這怎么可能呢?
殺人王之所以叫殺人王,就是連續(xù)六十九場擊殺對手的恐怖戰(zhàn)績。
如果不是因為師父的病已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,任川其實很有可能退出。
他雖自信,但也自知。知道自己有一搏的機會,只是概率極低。
所以到底是誰救了自己?
組織黑拳的老板?有這么好心的嗎?
好心到居然還幫自己做了整容?
想到這種毫無可能的事情,即使思維還未恢復正常,任川還是忍不住牽了牽嘴角,自嘲地笑了笑:那我還不如相信自己是穿越了呢。
除了練拳,唯一的愛好就是看網(wǎng)文的任川,稍微開了下腦洞。
眼睛又睜大一些,視線緩緩聚焦。
唔?任川有些驚訝地張了張嘴。
原來不是視界模糊,而是有一只白皙、細瘦的小手,在他眼前飛快搖晃著。
隨即,一個透著慌急的聲音傳入耳中,清脆悅耳:“姑爺、姑爺,沒事吧姑爺?”
姑爺?顧爺?哦耶?對方說的似乎是皖南一帶的方言,艱澀難明,但似乎……聽懂了呀……
被那手晃得有些暈,任川一伸手,將那只白皙的小手握在掌中,“別、別晃了。”
……自己下意識說出口的,居然也是和對方一樣的方言。
“姑爺,你……”少女的聲音變得慌急,透著點委屈。她使勁抽了抽手,卻被有些恍神的任川下意識握緊,急得面紅耳赤。
“姑爺,你要是再不莊重,婢子、婢子就要……”那少女急道,呼地一下,左手抬到眉邊,捏了個劍指,似乎想要攻擊任川,卻又有些不敢,眼淚已涌進了眼眶。
“嗯?”少女敵意甫生,任川立有所覺,頓時心神歸位,凝目看去,不由又是一愣。
面前的女子,不過十四五歲年紀,齊劉海,梳著兩個包子般的揪揪,穿件水藍底繡紅花兒的古裝,面孔圓圓,眼眸如星,兩道臥蠶柔美可人,與某位包子臉的女星頗有幾分相似。
少女被他忽然的凝視嚇了一跳,這姑娘貌似膽子不大,居然還打了個寒顫,下意識就往后退,卻被任川拉住了手……
兩人一個在床上躺著,一個在地下站著,手拉手,兩條胳膊扯得筆直。少女的嘴巴一點點撇了下去,眼睛眨了眨,盈眶的淚珠一顆一顆的,撲簌簌滾下臉頰。
呃,嚇哭了嗎?
任川這才發(fā)覺自己似乎有點拉得太緊了,連忙松手:“呃,我不是有意的,我就是叫你別在我眼前晃,晃得眼睛都花了。”
那少女連忙往后退了兩步,還是落著淚:“我、我不是怕你有事嗎,小姐讓我照顧你的,你卻騙我去給你倒水,自己要爬窗子逃走,我急了才拉你的,你就磕暈了過去……萬一、萬一醒不過來,我怎么給小姐交待嘛……”
一邊抽咽,一邊嘰里咕嚕一通說,還帶著比劃,急切間也不叫姑爺了,直接“你”“你”的稱呼著。
任川微皺著眉,盡量消化著她話里的信息,順著她指的地方看了看。
那處是一扇窗子,木格,花樣繁復,貼著潔白的窗紙,已經(jīng)被推開了一半,近旁有張椅子,歪倒在地上。
任川視線游離,腦補出一副場景:“我”自作聰明想騙開少女注意,打算從窗子里爬出去,卻沒有利落的身手,少女回頭,發(fā)現(xiàn)爬了一半的“我”,連忙趕來,一下將“我”扯了下來,我歪歪倒到退了兩步,被椅子跘倒,后腦瓜嘭地撞到了地面……
他下意識摸了摸隱隱作痛的后腦,果然有個核桃大小的包。
呵呵,這真是有意思了哈……任川在心里干巴巴地笑著,面無表情地坐起身來,先低頭看了看自己,一身大紅色的錦緞長袍,觸感柔滑,繡工精致。
又看了看自己所坐之處——整包帶腳榻的一張大繡床,鋪著大紅的錦被,整張床就跟間小屋子似的,木料厚實,散發(fā)著好聞的香氣,雕著各色各樣的花紋。
什么蝙蝠叼蟠桃啊、什么喜鵲銜靈芝啊、什么上百個熊孩子打群架啊……喜氣洋洋的。
再往四下看去,不遠處一張八仙桌,上面兩根兒臂粗的龍鳳紅燭,艷艷地燒著,又五花八門擺了些干鮮水果、各色點心,一盤餃子,還有一個嘴巴彎彎的酒壺,兩個高足牛眼杯。
無論酒壺酒杯,還是盤子、燭臺,燭光一照都晃眼得很,金光燦爛,感覺不像銅的。
再遠一點,是梳妝臺,高高低低的柜子……總之相當大的一間屋舍,東西也挺多,古色古香中,透著富貴喜氣。
但這些也就罷了……當任川看向房間彼端時,瞳孔猛地一凝,腦中似乎有bgm響起。
那是一條細細長長的木幾,上面有個木架,木架上,橫陳著一條巨戟……
準確地說,是一條巨大的方天畫戟!
從頭到尾,目測長度不下三米五,戟桿足有鵝卵粗細,頂端兩個月牙大的有些夸張,刃口寒光嶄然,中間巨大的槍頭,冷芒森森,探出足有小臂長短。
明明乃是一件死物,一眼望去,似有無盡兇威撲面而來,任川但覺魂搖魄動,卻是魂魄都為之一驚!
任川瞳孔猛然縮緊,腦中似有熟悉的BGM響起——
那是海公公扮關公怒斬鰲拜斬不痛!
那是至尊寶照妖鏡鏡中猢猻眉眼動!
那是零零發(fā)摟琴操皇帝擺駕青樓中!
那是七彩云漫天飛金甲猴王殺意重!
對的,就是你在電影里常常聽見的,小刀會序曲。
任川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長氣,閉上眼睛——畢竟也是習武之人,任川自然看得出,這桿殺氣森然的畫戟絕非什么道具擺件,目測重量絕不低于八十斤,是真正能在絕世猛將掌中一騎破千的絕世兇器!
半晌,眼睛再次睜開,眼前一切未變。
任川緩緩吐出口氣,目光變得無比沉重,扭頭看向少女:“那個,勞您駕,鏡子有吧?拿給我?!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