任川走到門前一看,卻見頭前一人,滿面虬髯,披風(fēng)招展,正是大胖子泰山王,他肩上扛著個生死不知的黑袍人,料來除了平等王,再無他人。
任川驚訝道:“這家伙倒是厲害,居然真給他把人救出來了。”
青禾看了道:“莫看這廝肥胖,輕功倒是好生高明。高將軍不在,又少了我們林字組,給他跑了也不奇。不過,你看他臂膀。”
任川凝目望去,果然見他右臂有些不自然,一路飛奔,一路滴滴答答流著血,手上的鐵鞭也沒了蹤影。
泰山王身后不遠,跟了個大竹竿似的長人,穿著一身怪模怪樣的綠衣,雙手橫抱著一個男子,兩條大長腿邁開,一步就是二三丈遠。
再往后,則是浩浩蕩蕩一二百人,看情形應(yīng)該是貪狼寨的追兵。
這些人身前,是個身穿紫袍的大漢,生得昂藏七尺,長臂寬肩,使一條烏沉沉的長槍,遮攔招架,且戰(zhàn)且退,硬是以一己之力,拖住了貪狼寨眾人。
貪狼寨那邊進攻的主力,正是之前抱走了潛將的高將軍。他兩柄鋸齒刀舞得如燎原野火,卻燒不穿那桿長槍化成的烏云。在他身邊,還有十余人,身手也盡不凡,估計是山寨中的小頭目,運使各種兵器,潮水般往前猛沖,但長槍一架一挑,這些人便踉蹌向后跌去,若不是高將軍牽扯了對方大半精力,怕早已死傷狼藉。
后面又有人彎弓射箭,甚至還有打飛蝗石、飛鏢等暗器的,但那紫衣大漢長槍隨意撥掃,毫不在意便全部化解。
任川低呼道:“這家伙的槍法好厲害!”
青禾看了他一眼,糾正道:“姑爺,此人使得并非長槍,乃是馬槊!”
馬槊!任川定睛看去,果然看出那兵器與一般槍矛頗有不同,最顯眼的就是,在長長的槍頭之后,還有一截如狼牙棒一般,鐵刺猙獰,又顯得格外沉重。
青禾輕聲道:“這馬槊的長桿要用柘木,那是做弓弩的好材料,卻不是用整根,要先由高手匠人,剝成一般粗細的篾條,在油中反復(fù)浸泡數(shù)年,陰涼風(fēng)干,再用上等膠漆合成一把,外層細細纏繞麻繩,再涂以生漆,裹以葛布,干一層裹一層,要到利刃劈砍,不斷不折,才算制成。”
任川點頭道:“這馬槊我從沒見過,但聽說漢唐時的猛將常愛用它。到了宋朝,疆場上卻是少見,變成了禮儀之物?!?p> 青禾微微詫異,隨即現(xiàn)出一絲佩服之色,贊道:“姑爺果然廣博?!?p> 任川知道,北宋時期槍術(shù)已經(jīng)大成,用槍的高手層出不窮。用白臘桿制作的大槍,柔韌如意,未必便遜色于馬槊,而馬槊的制作工藝太過繁雜,稍微懈怠,幾年之功便毀于一旦,因此便漸漸被長槍替代。到了任川那時候,即使是武術(shù)界,也絕少有馬槊的傳承了。
但武術(shù)界也有個傳說,就是真正制作精良的馬槊,其實比起上等的長槍來,在威力上還是要勝出一籌!尤其是,馬槊算是重兵器,但實際的分量,卻要比等長的大槍輕得多,那使用起來,自然更耐久戰(zhàn)。
槍乃百兵王,槊乃槍中王。這句話,亦非空穴來風(fēng)。
頂級卻極度稀缺之物,被次一等但更易獲得的東西替代,本就是發(fā)展的必然。
他也是習(xí)武之人,對這種在歷史上名聲絕頂,后來卻失傳的武器,當(dāng)然有足夠的好奇心。
因此便立在門前不動,目不轉(zhuǎn)睛地盯著那人使槊,果然見其招數(shù)與槍法頗有不同,氣勢上要兇猛得多,靈活機變處似乎也略勝一籌。
他看得入神,不防泰山王一側(cè)頭,一眼看見了他,頓時大叫道:“老六!貪狼寨招贅的姑爺在那里!”
穿著綠衣、大竹竿似的長人扭頭看了一眼,叫道:“都打敗了,還管他做甚!他姥姥的,沒想到呂家丫頭的功夫,竟練到了這般地步!”
語氣中怨氣沖天,顯然極為憤怒。
泰山王卻猛地立住腳,大聲道:“功夫再高,不也是個女人?女人就要嫁人,我們打殺了他,那小妞不還是血無常的?再說那小子竟敢騙爺爺,騙了爺爺?shù)娜?,又豈能容他活命?”
他一停腳,大竹竿幾乎瞬間就到了他身旁,叫道:“你莫多事……”不料泰山王猛地將平等王拋了過來。大竹竿大吃一驚,忙不迭地騰出一只手,接住了平等王,氣得幾乎跳腳,破口大罵道:“那丫頭和老葫蘆追來,我們五個全要交待在這!你這蠢豬,腦子里都是糞嗎?”
泰山王粗眉一挑:“罵我蠢?反彈!”
話音未落,他已如一團巨大的球形閃電,像小道觀這邊飆射而來。
任川嚇了一跳,本來看他們逃跑的方向并不會經(jīng)過道觀,他才放心觀看,誰知那胖子這般生性,就因為被他騙了幾句,居然冒著被追上的風(fēng)險過來殺他。
他不知這位泰山王腦子一向有些不會繞彎,自小便沒少被人欺騙捉弄,因此最恨人騙他。偏偏生就了一副上佳的根骨,雖然腦子不算好使,竟也硬生生練成了一身上乘武藝,若當(dāng)真騙得過他也就罷了,一旦騙了他卻被發(fā)現(xiàn),那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殺了對方。
還好任川這會兒身邊還有七個陷陣士,他們受命保護任川,如何肯讓敵人得手?領(lǐng)頭的青禾一聲清嘯,七人齊刷刷戰(zhàn)刀出鞘,往前一涌,攔在了道觀門前。
胖子大怒:“憑你們也敢攔我?”
他為了救平等王,被一刀傷了右臂,隨身兵器都失落在陣中。若傷他的是陷將本人便也罷了,但卻是陷將手下的陷陣士,以這胖子的性情,早已引為奇恥大辱。若不是怕誤了平等王性命,無論如何他也會拼命干掉那二十一個陷陣士。
現(xiàn)在見林字組七人又要阻他“報仇”,頓時新仇舊恨一起涌上心頭。呼地一腳踢出,已是奮盡了平生的氣力。
任川只聞風(fēng)鳴如嘯,頓時駭然變色,不由想起殺人王的奪命八膝,若是和這一腳撞上,別說膝蓋,骨盆只怕都被踢碎了。失聲道:“小心啊!”
陷陣士們的搏殺經(jīng)驗,比他豐富不知多少。這一腳的威力如何看不出?但迎面的陷陣士卻是面無懼色,低吼一聲,直接棄了刀,雙手撐住盾牌往上頂來。側(cè)面兩面陷陣士亦同時頂盾向前,要幫同伴分擔(dān)一踢之力,另外四名陷陣士則看都不看,悍然出刀,徑直劈向平等王。
林字組這一瞬之間的應(yīng)變果斷之極,若是泰山王不收招,不死也要重傷,可若是他收招,迎面三人盾牌順勢撞來,只怕也撞得他人仰馬翻。
任川看得熱血沸騰,忍不住大贊道:“好厲害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