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從什么時候喜歡我的？”
“過年那次，一起吃牛肉面?！?p> 南方收拾背包準備去圖書館，問嚴總從什么時候開始的。
“你呢，什么時候？”嚴總也想知道對方開始的契機。
“嗯……”吱！拉好拉鏈，南方到門口換鞋：“就有一次喝茶，你聽我講了半天歪理邪說?！?p> 嚴總追問：“這有什么特別嗎？我挺愿意聽你聊些小叛逆、小任性、小文藝小古怪什么的?！?p> “特別有，你能理解不同只是不同，和好壞對錯無關。我身邊沒有能理解支持這些不同想法的人，遇到你我才這么幸運的，才有勇氣做從小就很期待的事。在我這里，支持是愛的最高級表達?！?p> 南方擺擺手：“算了算了，看你這么得意，明明就是想要我夸夸！我去好好學習了，你在家好好工作?！?p> “OK，我理解了。到家通知我?！眹揽偟靡獾膿]揮手。
支持是愛的最高級表達，南方一直這么認為。
如果夠愛，是可以委屈自己一些些，去成全對方的，即便結(jié)果不如意，即便做這件事沒什么明確利益。珍惜擁有共同口味的人，吃3次以上牛肉面，吃3次以上餛飩加蛋，對方的氣味和聲音，就都刻在加醋的指尖，倒胡椒面兒的手腕了。
在一起有得聊，甚至不說話只交換個眼神，彼此了然。
南方坐在圖書館角落想念剛剛的告別，打了個餛飩嗝兒。來得晚，只剩很曬的位置，借書還書，寫一會兒作家班的討論作業(yè)——文藝復興藝術(shù)家。
從食物開始吧，多汁青蘋果，牛奶，面包圈，黃油抹刀，對于那個時期的人物，飲食選擇不多，追隨季節(jié)時令，藝術(shù)家掌握多項技能，每個人對待食物或有不同看法，是飽食后投入工作，是工作為了獲得更多美食，還是鹽巴面包但求溫飽，無心享受風味……
人們?nèi)绻槐刂\生的話，創(chuàng)作力會因此更豐富嗎？不擔心生活所需，就有更多能力可滋養(yǎng)嗎？
南方想到自己的生活，沒做這份綜藝編劇的工作，直接跳到寫作，有能力寫到創(chuàng)造商業(yè)價值，寫到自己滿意并以此為生嗎？
答案是否定。即便一識字就寫作，思維能力沒有提高，也只會陷入自我復制困境。像那些年少成名的前輩作家一樣，一書封頂，從此消失江湖。
“文藝復興的藝術(shù)家，發(fā)明機械、改善儲存食物方法、精于設計橋梁水利，他們讓當時的生活更豐富便利，思維角度囊括廣博……”寫完討論作業(yè)，南方躲避曬到臉上的太陽，戴起帽子收拾包，準備去見小森。
“我OK了你在哪呢？”
三分鐘后，小森回復：“排隊買奶茶，你往我家來吧，一會兒見?！?p> “你自己排隊？”南方問。
小森秒回：“對啊，胖姐說排隊都是雇的托兒，我來感受感受?！?p> “哈哈哈哈哈！好好感受，注意安全。我出發(fā)往你家去?！蹦戏较?，這孩子真是個大可愛。
奶茶又不是炒菜燉煮需要備菜和火候，奶蓋茶也是茶啊，倒茶懟奶泡一蓋蓋子就完事兒，排隊托兒、奶茶托兒已經(jīng)成了一種兼職，可見販賣焦慮比引人好奇更有市場沖擊力，買到再拍照發(fā)朋友圈曬曬，免費宣傳，在小朋友們還來不及反感販賣焦慮前，完成商業(yè)閉環(huán)。
“森？”小區(qū)門口，南方看見提著兩杯奶茶的口罩森：“挺快?。 苯舆^紫色漸變的那杯喝一口，嗯，果然，甜的東西不會難喝。
小森拉下口罩，神秘兮兮：“告訴你哦，我剛剛體察民情，發(fā)現(xiàn)做這個東西特簡單，你喝這個什么紅提，連葡萄果肉都有成品供應，做這個肯定賺錢，原料簡單?！?p> “怎么，也想開一家？想想就算了，房租啊管理啊日常維護也都要操心的。”
“是啊，讓我爸媽管又不靠譜兒，你說我要開這么一家，還用雇什么排隊托兒啊，不工作時候就去賣啊，做茶啊，打扮得漂漂亮亮的，給粉絲打折，嘖嘖嘖發(fā)了發(fā)了。”滴！小森激動暢想發(fā)財畫面，刷了門禁卡進去。
“先說正事兒，小車拍兩廣地區(qū)前，你們還有一次學廚，我們組和攝像會跟拍，咱倆碰不到面的話，就是下下周初，廣東順德見，你捋一捋。”南方翻看備忘錄。
“明白，首播呢？首播宣傳?！毙∩湍戏揭黄鹫驹谙词峙枨埃词衷^發(fā)。
“播出定在下個月，6月第3周，咱6月6到7日從兩廣回來。宣傳我不知道，藝人管理會聯(lián)系胖姐。就這些，做飯節(jié)目是不是比錄場地游戲輕松多了？”南方喜歡這種不用跑來跑去，定點拍攝的方式。
“輕松個屁，你試試切一盆洋蔥胡蘿卜，切一盆圓白菜，收銀害怕按錯鍵找差錢，原地不動都緊張死了?。 毙∩叵氩蛙嚪战?jīng)歷。
“可是你上鏡很好看啊，扎兩個小辮子，妝面也都很干凈。不聊工作，說說你自己，你和嘉達好不好？”
“嗯——”小森從冰箱翻出兩盒鹵味，開一罐啤酒，噗呲！
“就，暫時異地吧，長假還是要等工作完，我們也沒到為了在一起，要放棄工作投奔誰的程度，我就是想投奔，家誰養(yǎng)??？再給我弟幾年時間去成長，等他順利接手養(yǎng)家重擔。嘿嘿嘿……”小森已經(jīng)開始腦補退休生活。
南方喝一口奶茶，拿起杯身看標簽，少糖，搖搖頭，少糖依然過甜。
“我們倆以后會尷尬嗎？比如你和嘉達認真交往了?！?p> “嗯？”突然被問，小森想了想：“我和嘉達一直都很認真好嗎？只不過就各有各的家庭責任放不下。尷尬呢？倒還不至于，你要和嚴總結(jié)婚生小孩兒嗎？還沒計劃吧，嚴總不是把自己咔嚓了么，再說了，他想再婚還要先辦失蹤人口證明啥的，反正你倆這事兒，很麻煩……”
“等等，別跑題?！蹦戏脚e起奶茶：“咱倆，咱倆之間?！?p> “咱倆。我沒問題。反正我不叫你小后媽，你也不能打我是吧！還有就是，你這個直男思維在談戀愛方面要收一收，你不會跟嘉達他爸也這么聊天吧？上來就問咱倆關系尷尬嗎？我倒是沒問題，就按字面意思理解，別人備不住多想。你得學精一點兒知道嗎？”童星從小就在學做人，小森已經(jīng)長成演藝圈小人精，很會講話。
“OK，我也沒問題。你又跑題，誰要當你小后媽，糾正一下，他爸不是把自己咔嚓了，人家那是……”
南方一時想不起輸精管結(jié)扎這個名詞，只好解釋：“人家那是，嗯，就男的從醫(yī)學方面來說傷口更小，我也不懂，你跟嘉達好好研究去吧，別老沒事兒研究他爸私生活?！?p> “我這也是幫你知己知彼呀！深入對方核心區(qū)呀！”小森把喝過幾口的冰啤酒往前推，拿起一塊鹵鴨翅啃：“剩啤酒咱一會兒煮火鍋兒吧，最近都有工作，不敢喝酒，會水腫?！?p> “好，我去燒壺水泡茶喝，奶茶你嘗嘗，是我喝覺得太甜，還是真的過甜?！蹦戏桨褍杀滩瓒纪平o小森，自己去燒水。
小森追去廚房開冰箱，拿了一瓶水邊念叨邊坐回沙發(fā)：“小后媽你是對的，這東西要稀釋一下，賣家的少糖和咱普通人不是一個概念，人家可能把少糖叫just不齁兒死。我要再去排隊就跟你姓，小后媽……”
南方在廚房燒水聲中發(fā)呆，如果少糖和普通人的概念不同，那會不會“失蹤”和普通人的概念也不同？
“你說，既然嘉達媽媽能傳遞回親筆寫下的明信片，說明對方不想要她性命，或者暫時不，各個國家不共享失蹤人口信息，說明失蹤背后有不愿讓外人了解的隱秘，什么秘密比人的性命安危更重要呢？比抓捕罪犯更重要呢？”南方回到沙發(fā)，坐在小森身邊，對她點點頭。
“啊——”小森點頭，神秘兮兮超小聲：“錢？政治？國家秘密？完了完了，這事兒太大了。你想啊，在英國消失的華人婦女，有點兒小錢但是人家不要她錢，也可能要了吧，要了也不放人。完了完了，該不會老外黑手黨知道咱華人數(shù)學特別好，留下嘉達媽媽做財務算算賬管管錢啥的吧？所以有機會寫明信片，但又要被檢查內(nèi)容。壞了壞了，一定是強行入伙了，你看電影里老外連13加14等于幾都要數(shù)手指頭……”
“別激動，喘口氣兒?！蹦戏较肓讼胄∩f的重點，錢，政治，國家秘密。如果把范圍劃小，三者相連可以得出高于錢又低于國家秘密的——政商勾結(jié)。又是一個普通人觸不到的邊界……
“嘆什么氣，繼續(xù)?！毙∩豢戏艞壞X補情節(jié)。
南方感到沮喪無力，除了因為受到戰(zhàn)爭迫害、暴力事件等失蹤的國際人口，有紅十字國際委員會提供幫助，其它方式失蹤的各國人口都無法實現(xiàn)信息共享，每天，每分鐘都有人在失蹤，他們之中，很大一部分人都不再有機會與家人團聚。
“森，我們健健康康長命百歲吧，你好好做女明星，我好好工作，累了就吃個火鍋兒，好好睡一覺。這就很幸福了。”
“唉，真的是，這就很幸福了。咱倆吃個火鍋兒，喝一杯氣泡酒，我和嘉達視頻膩歪膩歪，你回去和他爸匯報一下工作學習，明天又是電力滿滿的一天，腦袋瓜兒里有個馬達說，噠噠噠，噠噠噠，周一啦，掙錢去呀！”
咕嘟嘟，水燒開。放一包底料，倒入開水，拿出肉片青菜，鴨血豆腐，麻醬小料走起，蔥花少許。
嘭！說好的不喝酒并沒有作數(shù)，一杯甜白氣泡酒下肚，冰鎮(zhèn)到6度的清冽滲透，就很幸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