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坐在辦公椅上一動都不想動。從看到這些報道之后，我的心里就像是堵了一塊大石頭。我做錯了嗎？不，沒有。我只是在做身為一個律師所應(yīng)該做的工作。可是這個世界就是這樣，沒人關(guān)心真相是什么？他們只愿意相信他們自己所聽到的，看到的，想到的，和他們所愿意相信的。
方中天利用了我，可是我恨他怨他嘛？其實也不。接受這個案子的人是我自己，因為我相信我的當(dāng)事人是無罪的。拋開方諾的身份不說，換做是任何人我都一定會毫不遲疑的接受這份辯護工作。而我不能因為他的特殊身份就對他特殊的對待。所以我并不后悔做了這個辯護。
內(nèi)線電話通知我來了客人，我今天的心情不好不想見任何人，但接待小妹告訴我來的是方諾，這多少有點讓我意外，所以還是讓他進來了。方諾進來后直接就是給我鞠了一躬，讓我措手不及。他起身后我連忙讓他落座，接著他有些羞澀的看著我說：
“顧律師，你好。這次的事情真是謝謝你?！?p> 我自然不會把我的情緒發(fā)泄在一個孩子身上，點了點頭說：
“不用，這是我的工作?！?p> 方諾低下了頭，過了一會兒才又低聲說道：
“那個，我看了新聞。顧律師，對不起！是我連累了你。”
我啞然失笑道：
“不用道歉，這是我的工作?！?p> 方諾感激的看著我，他的眼神中有感激、有委屈、有不甘、也有著一股想要急于傾訴的欲望。也許是我的眼神給了他勇氣，他開始了他的傾訴。
“上午我接到了張警官的電話，說是劉毅已經(jīng)去自首了。他之所以會讓我替罪，就是想著我家里有錢，我爸肯定會把事情擺平的，他不想坐牢，所以他才聽從了他女朋友的意見。可是我和劉毅都認識四年了。他怎么可以這樣呢！”說著說著方諾的眼淚流了下來。我抽了幾張紙巾遞給了他。他一邊抽涕一邊說道：
“還有這兩天網(wǎng)上鋪天蓋地的造謠，事實明明就在那里。不管是法院的判決，還是警察的取證，都已經(jīng)證明了我的清白。可是他們怎么可以這樣歪曲事實呢！”
說完，他趴在桌子上痛哭了起來。對于我這樣的已經(jīng)在社會上打拼了這么多年的人來說，都會受到這些新聞的影響。更何況是只有二十歲，還被學(xué)校和家庭保護在安全網(wǎng)里的他，想必這件事情很有可能會改變他的三觀吧！
我也不知道應(yīng)該怎么勸他，只能坐在一邊安靜的給他營造一個發(fā)泄的空間。等方諾發(fā)泄完了他的情緒，兩只眼睛紅紅腫腫的，帶著歉意和羞澀的看著我。我只能倒杯水給他，讓他別在意。方諾道謝也道謝過了，道歉也道歉過了，傾訴也傾訴過了，發(fā)泄也發(fā)泄過了，帶著一點不好意思終于離開了。
我自己還難受著呢，卻讓一個小鬼跑到我這里發(fā)泄了半天。我嘆了一口氣，被他這么一攪和，好像心情好上了那么一點。突然電話響了起來，我低頭查看，竟然是多日不見的舒歌。這段時間舒歌雖然也每天回家，只是仿佛跟我們有了時差。每次要么是我們都睡了他才回來，要么是我們走的時候他才進入補眠狀態(tài)。日理萬機的他突然給我打了個電話，還真是讓人驚訝。我連忙接聽了起來：
“怎么突然打電話過來？”
“我看到了新聞。你還好嗎？”舒歌的聲音傳了出來，那柔和的聲線，讓聽到的人覺得莫名的心安。
“怎么，現(xiàn)在改行開始做心理醫(yī)生了？”我不禁調(diào)侃道。
“那要看你的情況，如果有必要的話，我真的認識不錯的心理醫(yī)生可以介紹給你的?！笔娓栎p聲的笑道。
“還是算了吧！我還好，現(xiàn)在變成名人了！當(dāng)然好?！蔽易猿暗?。
舒歌先是一陣沉默，然后聲音聽起來格外的正式。
“想要去了解你的人，自然會去了解事實的真相，無需多說。而那些胡說八道的人，他們本來也并不關(guān)心真相是什么，也不關(guān)心你是誰，你也沒有必要為他們浪費你的心思。”
“嗯，我明白的?！彪m然這些道理我都明白，可是經(jīng)過舒歌這樣一說，我的心里還是變得好受多了。
“嗯，雖說這個道理都明白，可是接受起來還是挺難的。你自己慢慢調(diào)節(jié)吧。下周我的時間可能會寬裕一些，如果需要的話，到時候喝點酒聊聊?！?p> “等你不忙的時候再說吧！你自己也保重身體?！?p> “嗯，那我掛了！拜！”
“拜！”
掛了舒歌的電話后，我還真有點想喝杯酒了。看了看時間，已經(jīng)是晚上六點多了，干脆收拾了一下東西，找個地方喝酒去。我打了個車，直接到了我經(jīng)常光顧的一個小酒吧。因為這家酒吧剛好在步行街上，所以我在街口就下了車，慢慢的向酒吧走去。突然背后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：
“呦，這不是顧大律師嘛？”
我轉(zhuǎn)身一看，竟然是穆紅袖。還真可謂是冤家路窄呢！
“顧大律師現(xiàn)在都已經(jīng)上了頭條了，怎么還沒精打采的。又贏了一場官司，高興才對?。 ?p> 我看著穆紅袖，不知道哪根筋不對，突然對她說：
“要不要去喝一杯！”
穆紅袖站在那里愣了半天，似乎我現(xiàn)在體現(xiàn)出來的低落樣子，牽動了她的惻隱之心。所以她并沒有拒絕我的邀約。
我們坐在酒吧的一角，一直沉默的喝著酒。我的心情不好，只是想喝點酒疏解一下自己的情緒。遇見穆紅袖純粹是個意外，也許是一個人喝酒會讓自己看起來太過于凄涼，所以竟然沖動的邀請了她來一起喝酒。而她竟然還答應(yīng)了！我沉默的喝著酒，其實心里一直在思考著兩個問題。我為什么會邀請她來喝酒？而她為什么答應(yīng)了我的邀約？這兩個問題困撓著我。也許是因為我的沉默，讓穆紅袖誤會了我的情緒低落。她想了半天開始嘗試開導(dǎo)我說道：
“新聞我也看到了。關(guān)于這件事情的真相我也聽圈里的朋友說了。這件事兒你做的沒錯！你知道，那些記者就是喜歡胡說八道。還有一些好事之徒總是在那里煽風(fēng)點火的。真的很氣人！這次我站在你這邊。”說完還跟我碰了碰杯子，并干了杯子中的酒。我們就這樣你一杯我一杯的喝著。幾杯下肚后，穆紅袖讓我毫無防備的轉(zhuǎn)了畫風(fēng)。
“憑什么就可以胡說八道啊？憑什么就可以造謠中傷??？明明沒有一個在現(xiàn)場，卻編的天花亂墜頭頭是道的。難道就沒有公理了嗎？惹急了老娘，我把他們都送上法庭上去？”說完自己又把杯子中的酒仰頭喝了。我也干掉了我眼前的酒。聽了她的話我似乎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出口。于是附和著她說：
“嗯，把他們都送上法庭?！?p> “送上法庭，判他個無期徒刑。呵呵！”穆紅袖又舉起杯子，可惜杯子里的酒剛剛被她喝完了。她伸手拿過酒瓶子，給自己倒了一杯，喝了下去。然后抱著酒瓶子就不撒手了。
“他們這個屬于民事，不能判無期?！蔽业拇竽X也已經(jīng)開始迷糊了，只是本能的去想著法律法條。
“呵呵，對，是民事。那就罰到他們當(dāng)?shù)粞澴?。”穆紅袖干脆開始對著瓶子直接喝。我連忙搶了過來，不能讓她搶了我的酒喝。我又倒了一杯，然后一口干了下去。我倆就這樣搶來搶去，你一杯我一杯干掉了一整瓶的威士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