肆意漫游并沒有持續(xù)很久,因為維克托的終結是有結果的。
還是那片彩色的光,是安娜射出的光箭上的光,它們刺破了那些柔軟的看不見的東西,最終又把我?guī)Щ氐搅巳怏w和實界里。
我睜開眼,發(fā)現(xiàn)自己跪在了那個圓形殿堂上,就在最中央的位置上,我的面前,漂浮著一顆瑰麗的圓球,圓球的表面有一層透明的薄膜,它的里面則是絢爛的宇宙縮影,星神玉縈繞在那顆圓球附近,兩者悠悠的漂浮著。
也如同之前一樣,我一伸手過去,我的手就穿過了它們,然后它們就慢慢的消失了。
它們是虛物卻又是實體,總之,它們不會被束縛。
維克托的隕滅以及那個宇宙的消失,竟然是這么的安靜,就仿佛只是一粒不起眼的塵埃落地了,什么都沒有發(fā)生,也什么都沒有改變。
“這個世界是如此的渺小,又是那么的遼闊?!蔽夷剜?。
在那顆圓球消失的正下方,一枚紫黑色鱗片作成的令牌躺在地板上。
我見過那種鱗片,那是龍鱗,棱角分明,冰冷鋒利的龍鱗,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,那塊鱗片令牌,應該是星辰巨龍的鱗片令牌。
我撿起了它,輕輕的撫摸著它,感受著從它里面暈染出來的奇異力量,我感覺是那么的熟悉,它是用來干什么的呢?為什么在維克托隕滅之后,它就突然出現(xiàn)了?
“把它交給我?!笔前材鹊穆曇簦澳愎灰彩菫榱怂诺竭@來的。”
我終于再次見到她了,只是,當我抬起頭的時候,看到的,除了她姣好的面容外,還有刺眼的帶來滅亡的彩色光芒。
她的光箭指向了我,抵著我的額頭,刺激著我的皮膚,讓我身體因此而僵硬住,讓我的思緒不再有其他。
她注視著我,用一種充滿敵意和鋒利的目光,注視著我,我認為此時我突然僵住了,并不完全是因為她抵在我額頭上的箭矢,更多的,是因為她那冰冷似刀的眼神。
“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得到它的,也不知道你怎么跟蹤的我,你這個奇怪的陌生人,你到底有何目的,我并不想知曉,但是我警告你,別試圖和我爭搶東西,我想要的,我就一定要得到。”
“目的?”
我嘀咕了一聲,緩緩起身。
“如果我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,如果我知道我在干嘛,如果我知道我想要什么,我也不至于落到這般田地?!?p> 我重新站了起來,抱著無畏無懼的心,我接收了她的箭芒,并迎了上去,意外的是,在我靠近她的時候,她卻膽怯的后退了,沒了之前的那種戾氣,就連那支箭矢也被她快速的收縮著。
最后,我把令牌遞給了她,說。
“其實你用不著這樣,你只要開口跟我要就行了,因為我來這,從來就都不是因為它,我為什么會來這,我……,我也不知道?!?p> 我看著安娜,幾乎在我把令牌交給她之后,在我說完了話之后,我就看到了她下一秒轉身,打開傳送門,逃往暗夜星空的畫面。
那是將要發(fā)生的必然的事,我看到了,然后,我也將沒有絲毫意外的,再次被黑暗籠罩,再次看到那些黑暗里怪物的輪廓,再次聽到那些魔鬼的狂笑。
“我原以為我很幸運,因為我在這個荒涼的世界里遇見了你,因為你讓我灰暗的世界變得多彩,變得充滿了生機,但是,你的每一次到來,都會我經(jīng)歷一次痛苦,而你的每一次離去,都會讓我被更深沉的黑暗襲擊。我不知道了,遇見你,真的是我的幸運嗎?”
這一次,在安娜接過令牌,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時候,我先一步選擇了轉身,離開了她。
在我離開的時候,走廊上那些由安娜射出光箭都消失了,走廊一下子就變成了黑漆漆的。
在這種時候,我除了自己結實的腳步聲外,還聽到了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音,像是很多東西,在緩慢移動在摩擦地面的聲音。
“難不成是那些怪物?”
我想起了之前安娜射殺的那些怪物,但是,那些怪物都是擁有強大力量,野蠻粗暴的東西,不大可能發(fā)出這種細微的動靜。
我應該去探索一下,至少了解那些聲音的原因?不過,我又很快就放棄了這個想法,我只想離開這,把一切拋棄,不再糾纏。
我的旅程應該結束了才對,一路走到這,我遇見了母親,送別了她,又遇見維克托,見證了他的滅亡,那么我還有什么事情是沒有完成的呢?
對于伊莎貝拉的請求,我想我是做不到的,一整個王國的詛咒,要解開談何容易。
就像一團巨大的陰謀,哪怕我現(xiàn)在知曉了先驅者阿方索,創(chuàng)造者蘭多,見到了暗星,遇到了星神。
我也覺得自己不過是目睹了這個王國毀滅陰謀的冰山一角,她還是神秘的,哪怕面紗已經(jīng)被我掀開了一角,哪怕一部分驚喜已經(jīng)不復存在,她仍沉重而無法述明。
在我胡亂前進的時候,一直安靜的戴在我手上的星塵魔戒第一次出乎意料的發(fā)出了一種白光,那是一道方向性很明確的光,筆直的指引著一個方向,無論我如何調整,那道光都直直的指著一個方向。
“它為什么會這樣?它想指引我去哪?”
我是一個愚鈍的人,我擁有著這個王國最寶貴的寶物,卻從未對它們進行過完全的探索,現(xiàn)在,神奇的星塵魔戒自己啟動了,我該追隨過去嗎?
我望著黑漆漆空蕩蕩的殿堂,想,我的生命于此地其實并不值得寶貴,我活著與死去都是差別甚微的事,為什么我不選擇去冒險呢?既然關于我的身份的旅程已經(jīng)結束,那我就走吧,跟隨著它,去往一個我不知道去向何地的方向。
在行走的時候,我能持續(xù)的聽見那些藏著黑暗里的,魔鬼的細語,但是與此同時,我聽著它們的聲音,卻也在像是聆聽自己的心聲一樣。
它們說,我想要結束這一切,所以我需要往黑暗深處走,它們說,我是個明白人,只不過是在一直裝不懂罷了,它們說,在我的心底深處,我知道如何去解除這個詛咒,但是我不愿意去那么做,因為我喜歡這里的黑暗,喜歡這里的孤寂,因為在我的體內,一直都有一個喜歡黑暗的怪物。
它們說著說著,聲音越來越小,越來越往地下凹陷,這致使我行走的方式發(fā)生變化,致使我由直立的行走,變成了伏下身子,像小偷一樣的悄悄行動。
很快,奇異的事就發(fā)生了,一些像月光一樣銀白的光芒散在了我面前的道路里,它們并沒有完全的占據(jù)整個空間,只是散了一些,斑駁的鋪張在我面前的路上。
那些月光照不到的地方,或者遮擋住月光的影子,都開始舞動了起來,以一種奇怪的方式,舞動著。
我感覺很難受,感覺肚子本就不多的東西在翻滾,感覺我的靈魂在掙扎,感覺我的肉體在哀嚎,我沒有痛苦,但是有一種奇怪的,排斥的感覺,這種感覺讓我的行走變得十分十分艱難。
星塵魔戒上的那道光還是那樣,直直的指著那個方向,我不知道,我該不該繼續(xù)下去,因為我再次感覺自己走向了一個錯誤的方向,然后,我就撞到了一個“人”。
一個骨瘦如柴,全身上下蠟黃干枯的“人”,他的身體輕如鴻毛,被輕輕一碰,就倒在了地上。
我在扶起他的時候,觸碰到了他干枯蠟黃的手,卻也不經(jīng)意的在他脆弱的手臂上,摁出了一個龜裂的痕跡,我充滿歉意地看向了他,看到了他那雙大大的,目光呆滯的眼睛,他的眼神,讓我歉意根本無法付出。
與此同時,那些惡魔的低語戛然而止。
只有這個時候,我才再次聽到了那些緩慢移動的聲音,此時我已經(jīng)走到了那種聲音的旁邊。
我在哪?我環(huán)顧四周,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已經(jīng)站在了神殿外面的空地,我回過頭,仔細看了好久,才發(fā)現(xiàn),我在的,是阿方索神殿的后面。
不同于神殿的前面,在這個神殿后面的這塊空地上,布滿了人,望不到盡頭的人,他們都是一樣的,蠟黃枯瘦,被大大的斗篷包裹住的,只露出一雙大眼睛的人。
他們,那些“人”,都是一樣的,和我一樣匍匐著身子,凝視著地面上的白光,朝著神殿的方向移動。
現(xiàn)在應該是黑夜,而那些所謂的月光,則意外的,是從那顆神殿上的眼睛發(fā)出的,我像他們一樣,也在低著頭,望著那些散在地上的白光,因為在暗淡的地面背景下,那些白光顯得格外靜怡、溫柔。
為什么會這樣?為什么我感覺自己得到了救贖?為什么我也像他們一樣,想重返那個我走出來的神殿?
而且從他們的角度看過去,其實他們所在的地方,才是神殿的前面,前面才是進入神殿的前門,我一開始進入的,其實是神殿的后門。
我努力的思考著,努力用以一種清醒的意志去思考從神殿后門進入到神殿里遇到的事,以及安娜的行為,我漸漸的想到了一些模糊的答案,在自己的行徑中抓到了某些東西,卻又難以想清楚,只能迷迷糊糊的覺得自己明白了些什么。
“繼續(xù)向前走,我們就快要見到圣靈了?!?p> 誰?是誰在我耳邊低語了這句話?是他?是這個在我旁邊緩慢前進的人?還是其他人?
我……,我的思維不由自主的遲緩了下來,我的眼睛,也無法再從對那些白色光芒的凝望中抽離。
我最后的一絲清醒神智,只讓我想起了盧卡斯對這里充滿怨恨的咒罵之言,他將這個王國喻為了糜爛的肉塊,飯桌上那些蛆蟲爬滿、蠅蟲密布的腐肉。
如今看來,我算是嗅到了其中的一絲臭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