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恰巧,我缺試劍的人,不,應(yīng)該祭劍的人!”陳守仁漸漸推開“藏鋒”的劍鞘,此劍乃沉底弱水的寒冰玄鐵所造,劍鋒三尺五寸,薄如蟬翼,凈重八斤六兩,渾體玄黑,出鞘間,斂光聚氣。陳守仁運氣揮劍,劍氣四溢,落劍時,劍勢噴發(fā),窟洞搖蕩,落石濃煙,陳守仁轉(zhuǎn)身走出洞外,嘆道:“好劍!”
窟外布滿了人馬,為首便是八王爺幾位,見到陳守仁持劍出來,他示意弓箭手放下箭,言道:“行啊,陳守仁!越活越聰明。你是想獨吞嗎?”
“各有所需,你們想殺都在窟中躺著,劍譜你們拿了,這劍歸我,不合適?”“藏鋒”在手,陳守仁毫無所懼。
“來人,你們幾個去里頭看看,死的話,把尸體抬出來?!卑送鯛斒沽藗€眼神,晏雙關(guān)和白令提劍欲過去搶劍,只見陳守仁“藏鋒”半啟,劍氣已然嚇煞了出手的兩位。
“這樣,我這本劍譜同你換如何!你想要什么,本王都能許給你?!卑送鯛?shù)恼Z氣開始加重,他所做的一切,也不過是這把劍,而眼前這家伙顯然沒第一次好騙了。
“劍譜一共分四份,當(dāng)年你們一人一份,我的呢!況且你們當(dāng)時不像是要放我生路的樣子!”
“那就沒得談!”八王爺手勢一指,弓箭手齊齊拉弓射箭,射畢,執(zhí)著刀、劍、矛的官兵沖鋒殺過去。八王爺察覺此處的風(fēng)竟往那劍的方位聚攏,只見數(shù)十名的官兵被卷飛,一個身影侵到他馬前,馬匹受驚,八王爺順勢后移,抬劍全力一格,撞飛幾丈外,虎口生疼,險些握不住劍。晏雙關(guān)、白令和長眉邱落在八王爺身旁,齊力要對付陳守仁。四劍成象,象而未形,被“藏鋒”一劍的氣勢壓垮,四人氣血翻涌噴出一口鮮血。正巧后頭趕來八大門派,八王爺拭去嘴邊的血,眼中略帶奸色,道:“諸位,你們來的正是時候,此人是魔教的殘黨,你們看他手中劍,正是魔教第一邪物——藏鋒。”
八王爺暗道有八大門派相助,許能耗他些精力,屆時坐收漁翁之利。突然,幾道暗器襲來,八王爺閃躲之余,左肩中了一刀。此時,百足蟲走出人群,喝道:“八王爺,別來無恙,又想拿我們正派人士當(dāng)墊背,好讓你陰謀得逞。還有晏雙關(guān)你們這群偽君子,枉我們對你們百般信任。”
“兄臺,此話怎講!”晏雙關(guān)神色復(fù)雜,那老和尚已經(jīng)被他們殺了,八大門派不可能知曉他們行徑。
只見隊伍里頭扶出一人,正是渡空,渡空身上印著幾道駭人的劍傷:“老衲所幸有童子功護(hù)身,以閉氣功瞞天過海。若不然,我們武林同道恐淪為你們作惡的工具?!?p> “況你們,又能如何......”晏雙關(guān)話語未必,只聞到一聲巨響,尋著方位望去,數(shù)名進(jìn)窟的手下被震飛了出來。一名少年徐徐走出,背上伏著一人,兩手各提一人。那少年正是陳世逸。
“那是百年老劍的小伙子,咋錘劍錘到此處?!遍L眉邱十分驚詫。
“是少俠!”渡空驚呼道,八大門派齊齊各顯神通,劈出一條徑直通陳世逸那。
此刻,兵分兩陣,八大門派和天龍教一陣,而八王爺四人及其手下與陳守仁一陣,這種情況與敵人的敵人勾結(jié)固然是安全的。
“方丈!這三人交給你們,你們有空清清這些雜碎就行了?!标愂酪菥従彅R下三人,對著渡空說道。
“你這小子還真狂!”百足蟲一聽,有些不爽。
“老七,要不哥的青云劍借你使使!”陳世圖三人方才震蕩被震暈,現(xiàn)其稍有些清醒,想起方才的諸多誤會,撓著頭說道。
“算了吧,劍都卷了。”陳世逸昂首徐徐走向敵陣。
“這小子不聽勸,現(xiàn)在年輕人都這么狂嗎!”百足蟲指著他背后說道。
“你見過不帶劍的劍客嗎?”
“哪能叫劍客!”
“他就是?!?p> 四象劍法,一象七式,共二十八式。四象兩儀來,雙手持劍,一手陰一手陽,二十八式能拆成七百八十四招,變化莫測。兩儀皆陰陽,陰陽源于道,道法無形,招式由繁入簡,由有到無。鑄劍的十年,陳世逸手中劍從無到有,從有到無,正如他的心境,從善到惡,由惡歸善,他觸摸到了劍魂,領(lǐng)悟劍法的至高境界——無劍。
他的身形如同鬼魅,箭手瞄了許久,尋不到一絲發(fā)箭的時機(jī)。陳世逸掠向八王爺五人間,五人抬劍一刺,皆是刺到一道殘影,陳世逸的身形已落在后頭。只見殘影化成五道劍氣,反噬五人,五人一凜,格下時退出五步有余。眾人以是錯覺,不就是一個打鐵的少年。但他們不知道,十年的光景,劍的每一寸肌膚他都摸遍了。
白令使出“虎行山”,撲、咬、翻,攜帶凌厲的劍氣三式一氣呵成,收勢時,重劍動彈不得,卡在陳世逸的兩指間。
金輪疾馳而來,陳世逸抬腳一踢便成一道劍氣,金輪被撞向正要離手的劍,咣當(dāng)?shù)刈不厥种?,劍鐓打在主人胸口。八王爺一式“金鱗變化”刺了過來,似疾似慢,似左似右,一劍飄忽不定。陳世逸兩指一松,左手擊白令右腕,重劍揮了出去,瞬間破了這道劍勢。
陳守仁觀摩幾回合,劍鋒局氣藏風(fēng),隔著幾丈外,一劍刺出,百道劍氣匯成一劍,飛朔而出,飛臨的樹木摧乎爛屑,積雪下石巖刮出層層砂石。
“借水推舟?!标愂酪菽樕袥]任何起伏,平若靜水,念出太陰劍一招劍勢間,雙掌游動,掌風(fēng)化劍,仿若舞動水裙風(fēng)帶。直面而來的劍氣落入其兩掌間,他雙掌抱球狀,劍氣在其掌間運轉(zhuǎn),由剛化柔,兩掌一送,由柔化剛,更加磅礴的劍氣會殺回去。
陳守仁面色鐵青,足足揮出五劍才化解這道劍氣。氣喘吁吁的陳守仁充斥不甘和憤懣,欲再度揮劍,招無形,陳世逸抬手就是一道劍氣打在劍上,陳守仁使出第二劍,又是一道劍氣打斷,封得劍路難行。陳守仁虎口震出血來,忽感使劍手筋骨如針扎,又如寒水走脈,劍脫手落地,一臉的震驚。
“劍出自弱水河底的冰封玄鐵,充斥著寒煞之氣,當(dāng)年百年老劍的老爐燒了整整七七四九天才融了這塊玄鐵,可惜里頭的寒煞不能盡數(shù)化解,使劍人用勁一分,寒氣會深入筋骨一分。你是不是才明白老頭不帶此劍的緣故?!标愂酪菪Φ?。
“你也別高興太早。你瞧瞧你后頭。”陳守仁臉色難堪,喝道。
那四人的劍已成象,“百鳥朝圣”、“魚躍龍門”、“虎嘯九天”、“龜蛇臺形”,劍成象,象御劍。陳世逸回頭望了一眼,陳守仁也準(zhǔn)備破釜沉舟,雙手運劍,注入渾身內(nèi)力,他面目猙獰,其痛可知,其周身騰身千百道劍氣,凝入“藏鋒”劍中,劍光四溢,刺出間化成一道疾馳的黃光,地崩山摧之勢,虎嘯而去。
眾人觀之,汗顏不已。
陳世逸雙臂張弛,口中默道:“天地為爐,草木生火,煉風(fēng)鑄劍,河海淬火?!斌E然,天地色變,仿若重回混沌,風(fēng)疾云涌,雪熄電鳴,山移地動?!鞍俅▍R劍?!标愂酪莺鹊?,頃刻間,成象的四靈,如抽絲剝繭般被剝離,漫天的劍氣以陳世逸為中心匯去。
陳守仁恍然如夢般,見到了陳承道,見到陳啟靈,見到族人,見到妓女,沒有劍,也沒有劍法。眼前一亮,藏鋒斷了,斷劍插在半截身子中,亮著雙眼,卻什么也看不到了。
陳世逸疲憊坐在地上,汗水浸透了衣裳,沒有力氣再動彈,如同他每次連夜鑄完一把劍。
他沒料想到在他后面,有一位幸存了下來,八王爺。八王爺提這劍,哆嗦地笑著:“打鐵的,你來殺我呀,你知不知道殺了我,就是與朝廷作對,你們也被朝廷追殺到天涯海角,直到死?!?p> 八王爺疾走過去,他撿起一把斷劍,他知道此刻陳世逸沒有力氣還手,他一邊走一邊笑:“還是老天不負(fù)我。我就是......”
不幸的是,一道閃電擊中他舉起的劍,要了他的命。
閃電逝后,陳世逸抬頭間仿佛看著一道龍影。
此役之后,江湖少了四個門派,卻多了些太平。陳嵐嵐再次見到陳世逸的時候,他還在百年老劍里趕制一把劍。她問道:“你造那么多劍作甚,不怕再引起江湖風(fēng)風(fēng)雨雨。”
“劍無心,人有心。”陳世逸將打好的劍放入冷水中,陳嵐嵐拿出手帕拭去他臉上的汗水,陳世逸說道,“有事嗎?”
“信你瞧了嗎”
“火不夠旺,我扔進(jìn)去燒了。”
陳嵐嵐笑道:“你還怨恨爹嗎?!?p> “恨。完事?!标愂酪萁K于鑄完一把劍,癱在藤椅上,說道:“你自己數(shù)一數(shù)這里多少把劍了,夠這老頭賣個十年吧。嗨,你說能不恨,找誰不好,找個鐵鋪老人家收養(yǎng)我,我得打多少劍才還得清?!?p> “天龍教解散了!”陳嵐嵐的話并沒有得到陳世逸的回話,又言:“你不想知道為什么?”
“活了一大年紀(jì),可算活得明白!”
“你這刀子嘴。晚上,一家人吃個火鍋?!?p> “是老頭讓我去,還是我自己還要帶雙筷子!”
“家里可不缺筷子。爹把埋了十年的好酒取了出來,你若是嫌杯子小,可備個大碗?!薄斑@還差不多?!闭f著,陳世逸拿起背囊。
“你這是?”
陳世逸望了望著河海山川,說道:“喝完酒,我要去找一把劍,一把鴛鴦劍?!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