嵐志墨和博雅川一天打二十四次電話,都是關(guān)機。他尋思著早就該到歐洲了,就是國際長途沒開通也應(yīng)該用歐洲的電話說一聲,報聲平安。連著幾天打不通,他開始坐立不安,他沒有葉子和邢志敏的通信方式,一時不知道該去找誰。今天星期天休息,他開車直奔博雅川家里,打開屋門,家里靜悄悄的,只有魚缸過濾泵的流水聲,和花香縈繞鼻間的濃郁。窗戶鎖的死死的,連外邊的風聲都聽不到。他覺得有點胸悶,把屋里的窗戶全部打開,讓前后窗通通風。魚登著眼睛看著他,給魚喂喂食,打開魚缸五彩燈,魚頓時活躍起來。他一邊澆花一邊剪修枝丫,一邊和花對話,他說:“花兒,蛐蛐經(jīng)常給我說,在修剪花之前,要先檢視內(nèi)心,在觀花之前,先觀察自心。心平靜了,才能更敏銳的捉到花的獨特性,才能賞識到花樹的美感。才能通過花的世界洞察自己的內(nèi)心世界,有著那些情感,有著那些情緒?;▋海耗阌袥]有想蛐蛐,我可是太想她了,念她如同空氣,她是我的唯一而不可缺少。花兒:你和蛐蛐默契通靈,能不能把我的思念傳遞給她,讓我知道她現(xiàn)在很好。”他依稀聽到了花兒生長的聲音,花兒綻放的聲音綿言細語。那種莫名其妙的心動,像玉米拔節(jié)的聲音清脆悅耳……!也像似再告訴他蛐蛐很好……!
打理完花,開始清洗茶海和家里的小飾品,擦地板、換被罩、洗拖鞋……,屋里的每一個角落都清理得干干凈凈,他累得渾身是汗,光著腳坐在地板上柔和的喊:
“蛐蛐:又渴又累,快枯萎了我,趕緊的,給我沏杯茶。”沒有回聲。一陣穿堂風刮來,涼颼颼的,他才意識到屋里就他一個人。
簡單的沖個澡,拖鞋基本上已經(jīng)晾干,他跨上拖鞋坐到沙發(fā)上茶海前,只好自己煮茶。他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抓博雅川的手,總是落空,情不自禁的說:
“乖:別鬧了,總是不聽話,是不是槐花香了!過來,家長親親!”他扭頭看看身邊沒人,還是不能自己的說:
“別躲了,這屋里每一個角落還有我不知道的地方,再不出來我就變成大老虎了,抓你個小蛐蛐那還不是手到擒來?!?p> 魚兒在魚缸里撲騰一聲把他驚醒,蛐蛐根本就沒在家,他為什么總是有一種幻覺,覺著蛐蛐就在自己的身邊,遛遛的跟著自己。他不敢在這個家里呆的太久,這里有太多與蛐蛐的美好和回憶,就像鴉片的引子勾了魂的往外淤,他再不離開這里,空氣都會讓他神經(jīng)質(zhì)。他把窗戶鎖好,和花兒魚兒一一告別,驅(qū)車離開。
玥怡搬到了靈云家,這是靈云以前的老房子,步行梯六層樓,一梯四戶,最大的房間不到六十平方,玥怡住的房子將近五十平方左右。房子雖然小些,但居家過日子的用品基本齊全,只不過屋里的設(shè)施破舊些。她哄球球睡著后,坐在硬邦邦的木頭沙發(fā)上,打開電視,電視機里播放的什么節(jié)目她不知道,她就著黃瓜一口白酒一口黃瓜,不停的往肚里灌和往肚里塞。這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,出門有司機,回家有保姆從來不用為生計奔波,不用因沒錢發(fā)愁,只知道臭美顯擺的她,如今除了球球外什么都沒了。從富婆變成乞丐的滋味她怎么能接受得了,現(xiàn)在一日三餐都成問題。她一杯一杯的喝酒,她想用酒精麻醉自己,在酒的世界里她還會回到以前的生活中。她迷迷糊糊感覺自己在酒吧喝多了,就打電話給司機來酒吧接她,打了N邊,司機就是不接她的電話。耿桓的電話無法接通,她在無意思中撥通了羅群的電話:
“喂:我喝多了,來接我?!?p> 羅群看是玥怡的電話,聽她的聲音一定是喝多了,他一時沒了主意,不知道該不該去接玥怡。但作為一個男人的真性情,為他剛才的遲疑而丟臉。他讓玥怡給他發(fā)位置圖,不再加任何思索的下樓開車去接玥怡。他按照玥怡的位置圖卻到了一個很老的小區(qū)樓下,懷疑玥怡是不是把位置發(fā)錯了,就撥通了玥怡的電話。玥怡說沒錯,她就在二樓三號。羅群以為玥怡在朋友家喝多了,敲響了203室的門,玥怡踉踉蹌蹌的把門開開,羅群還沒反應(yīng)過來,玥怡一頭撲到羅群的懷里,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,刷刷的流出了。羅群把她扶到沙發(fā)上,她端起一杯酒就往肚里灌,羅群把酒杯奪過來,連同黃瓜酒瓶一起拿進廚房。玥怡也不鬧騰,就是坐在沙發(fā)上一個勁的哭。羅群遞給她紙巾問:
“你這是在誰家???怎么只有你一個人?還喝那么多的酒?”
“這是我現(xiàn)在的家,我已經(jīng)是無產(chǎn)階級了。這房子也是靈云借給我的。我明天吃什么有沒有飯吃還不知道呢?老天爺為什么要這樣對待我?”
“到底出什么事了?”羅群問
“耿桓經(jīng)濟上出了問題,被網(wǎng)上通緝。還連累了丫頭,丫頭也被關(guān)進看守所了。”
“你說什么?博雅川出事了?”
“是的,我對不起丫頭。我就是一個大混蛋?!?p> 羅群把玥怡抱到床上,玥怡兩手抱著羅群的脖子不肯撒手,羅群等玥怡睡著了,倒一杯白開水放在床頭柜上,放五千塊錢在玥怡的枕頭底下,給玥怡蓋好被子,閉上燈才悄悄的離開。
羅群沒有回家,直奔博巖川的家去。既然羅群知道了丫頭的事,木頭也沒有必要再瞞著羅群,木頭前前后后一清二楚的告訴了羅群。羅群讓木頭別著急,明天借工作之便把事情了解清楚。
嵐志墨離開博雅川家沒有直接回家,他在路過鳳麟公園時,還是不留心的把車停下了。他急步走向公園的小橋,有一種期待侵襲著他。小橋上靜悄悄的,公園里沒有了行人。他在橋的中央向左走向右走,向左轉(zhuǎn)向右轉(zhuǎn)向后轉(zhuǎn),卻只有他的影子跟著。春夜沉思春動的夜晚,淡月籠紗。有風拂過他的臉頰,他用手有前向后順著頭皮,捋一下自己剛漏出頭皮的頭發(fā)。他不敢刻意去遙望柔和的月光和湖面,他希望美好的開端都有一個美好的結(jié)局。博雅川可愛的表情總是在他的眼前閃過,她曾經(jīng)給自己最單純的感情,如今卻不辭而別的收回,沒有了博雅川,他覺得自己會喪失愛的能力。月光輕輕的藏起來,略帶幾分朦朧和憂郁,他這時抬頭看看星空,星空有點霧氣環(huán)繞,顯得十分凄美。就這樣他靜靜的待了三個多小時,直到雨點濕透了他的衣服。
嵐志墨回到家里,糖果還沒睡覺。他看到糖果眼睛紅紅的,顯然剛剛哭過。
“都凌晨一點多了,你怎么這么晚了才回來,我給你單位打過電話了,說你早就下班了,你是不是又去找那個狐貍精?”糖果從沙發(fā)上站起來想去扯嵐志墨的衣服。
嵐志墨順勢躲進洗手間,他反鎖著洗手間的門,打開水龍頭,脫掉濕透了的衣服說:
“你冷靜一會,我沖個澡在給你解釋。”
嵐志墨沖完澡從洗手間出來,糖果一根一根的接著抽煙,顯然冷靜了許多。嵐志墨還沒開口,糖果卻沉靜的說:
“在我們夫妻關(guān)系沒有解除期間,你答應(yīng)過我按時上下班,按時回家,我才答應(yīng)你等部隊改革完了在解決我們的事。今天是你違約,既然你不遵守約定,現(xiàn)在你可以收拾一下你的東西,離開這個家,我不想在看到你?!?p> “你為什么這么不講理,你確定你剛才說的話今后不后悔。”
“廢話?!?p> 嵐志墨從洗手間出來還沒有走進臥室,掉轉(zhuǎn)頭就往外走,糖果說:
“把家鑰匙放下?!?p> 嵐志墨從兜里掏出鑰匙憤怒的扔進客廳,頭也沒回摔門而走。他不知道自己深更半夜從這個家里出來過多少次了,但這一次可能是最后一次,這個他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窩,卻落到自己被趕出來。他不知道該去哪里,今夕何夕,天地之大,卻沒有他容身之地。他開著車在市里無目的的來回轉(zhuǎn)悠,突然看到小鞋匠的門市還亮著燈,他停放好車走進去,小鞋匠驚訝的說:
“這大半夜的,怎么不睡覺?是不是和姐鬧別扭了?”
“心煩睡不著,你不是也沒睡嗎?”
“我必須加班,白天收的活,全靠晚上趕出來,不然就沒有誠信了?!?p> “每天都這樣嗎?”
“差不多都是。哪像你們白天上班,晚上睡覺。不管白天黑夜只要有一點時間倒一個地方就能睡著,心煩睡不著對我們就是奢侈?!?p> “我能幫你做點什么?”
“擦鞋看起來很簡單,但你真的做不來。你要是真不困就陪著我聊天吧?!?p> “活我做不來,就幫你遞工具吧?!?p> 羅群早早起來,首先給玥怡打電話問問她還難受不。玥怡接到羅群的電話才知道羅群昨天晚上來過她家。那枕頭底下的錢一定是羅群放下的。她告訴羅群說沒事了,在送球球上學(xué),等她工作了第一時間把錢還給他。羅群說:
“好好的?。渴裁村X不錢的。”
羅群開車來到董事長工地的工棚,看到董事長正在喂兔子。他不愿打擾董事長,就靜靜的站在那里。董事長喂完兔子,又去喂雞鵝。然后轉(zhuǎn)身提桶打水去澆菜,他也轉(zhuǎn)身看見了羅群,并沒有什么驚奇,繼續(xù)干他該干的活。羅群走到董事長身邊說:
“董事長:你歇會,我?guī)湍愀??!?p> “待會在干吧,這活沒有干完的時候。你是不是找我有事?”
“是?!?p> 董事長和羅群坐在地頭的壟溝上,董事長問羅群:
“是不是來要你的工資?”
“董事長:你想哪去了。當時去公司上班,我就沒打算要工資,我從部隊到地方,跟著董事長和博總學(xué)了很對社會學(xué),這是用金錢買不到的?!?p> “趙勇說你轉(zhuǎn)業(yè)分到了公安局,現(xiàn)在還晉升派出所所長,羅群不錯,好好努力,你是顆好苗子?!?p> “謝謝董事長,我一定會好好努力的?!?p> “說吧:找我什么事?”
“博總出事了?!?p> “她能出什么事?”
“好像和耿桓有關(guān)。你知道耿桓的一些情況嗎?特別是生意上的事情?!?p> “耿桓除了在我們公司的股份以外,自己還成立一個投資公司。他從民間低息集資,然后在高息貸出去,從中獲得利潤。前幾天聽趙勇說耿桓在民間集資數(shù)額三個多億,而放出去收不回來,資民團體起訴了他,他資不低債,逃跑了。不過這和博總沒有任何關(guān)系。”
“是耿桓在張市想投資一個什么項目,博總和他一起去過,涉及到經(jīng)濟糾紛,耿桓現(xiàn)在找不著,所以牽扯到博總。董事長能確定博總和耿桓沒有生意上的往來嗎?”
“耿桓和博雅川都是我們公司的股東,平時他們倆就合不來,總是看著對方不順眼,在說博總要是做什么項目一定會和我商量的?!?p> “那博總應(yīng)該沒什么事,調(diào)查清楚了,就可以出來了。”
“怎么她被關(guān)起來了?”
“現(xiàn)在在張市的女子看守所。”
“羅群:你想辦法了解清楚怎么回事。沒事當然好,如果真的有事我們要不惜一切代價?!?p> “我知道了董事長,我就不陪你了。我回單位就給張市打電話?!?p> “有什么情況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。這件事不要說出去,特別是公司里的人,不要影響到博總將來的發(fā)展。”
“我知道了董事長。你多保重。萬事都會有造化的。”
“快去吧。”
羅群離開后董事長沒了心思澆菜,他心里忐忑不安,顛覆焦躁。他自己有事他到很坦然,但他不希望博雅川有任何的事情。博雅川是他一手栽培的接班人,他覺得博雅川誠實、守信、努力愛學(xué)和懂得感恩,以及可塑性、變通性和彈性的力度,在她經(jīng)過了數(shù)十年的社會磨礪后,任何事都擊不夸她的精神,她已經(jīng)成為一個心理很強大的女性。他想把自己畢生的事業(yè)都交給她,所以他在創(chuàng)造一切條件栽培她。雖然現(xiàn)在公司走在低谷,低谷的原因第一和國家經(jīng)濟調(diào)控有關(guān),第二還是自己與時代脫鉤,管理不善而至。每個企業(yè)都會風云變幻,跌宕起伏,選對一個接班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博雅川雖然是個女性,但她具備了女性的柔和男性的剛。他相信博雅川的品德,他的事業(yè)一定會在她的身上得到延續(xù)。
嵐志墨摔門離開后,糖果聽著一聲咣當?shù)呐鲩T聲,無可控制稀里嘩啦的蹲在門口哭起來。她一時在氣頭上只是那么一說,誰知嵐志墨卻真的摔門而走。既然話已經(jīng)說出口,后悔也沒用,為了爭那口氣不能把說出的話收回。她知道自己的婚姻走到了盡頭,但還是不敢置信,當初對她那么好的男人,信誓旦旦要和自己過一輩子的男人,竟然如今是如許看待自己。她怎么也不明白,為什么他們的感情會走到這一步。兩個人同在一個屋檐,依然覺得遙不可及,兩顆心之間的距離已經(jīng)很遠很遠。他不愿意和自己交流,不愿意和自己說話,更不愿意和自己親近;明明在一個房子里,卻像似隔著一個世紀。悠悠歲月,經(jīng)歷了對婚姻的絕望,她覺得婚姻就是一種對愛的腐蝕,是一種對愛的煎熬,是女人人生的挑戰(zhàn)。她站起來到洗手間洗把臉,看到鏡子里丑陋的自己,用手擰擰下巴,對自己說:
“糖果:放下吧,放下就不會傷心了?!?p> 她打開電視柜的抽屜,把嵐志墨和博雅川的微信聊天記錄的復(fù)印件,全部抖到臉盆里,端到廚房,打開抽油煙機,點著了這些讓她刻在骨子里的印跡,一股黑煙隨著抽油煙機排出屋外。她的傷痛也隨著這股煙而熄滅了火焰。她像卸掉了沉重的包袱,感到渾身的輕松。推開窗戶,借著夜色,仔細端詳著那剛長出來的樹葉,經(jīng)過小雨的洗禮,顯得那么的翠綠,猶如頑皮的孩子,散發(fā)著勃勃生機。她覺得自己的心臟只有拳頭那么大,尚若時長被壓抑、傷感、憂郁、抱怨之類的消極心態(tài)占據(jù),如何能承載輕松。人活一世,草木一秋,正視現(xiàn)實,該拋棄毫無意義的留戀和執(zhí)著,正確看待婚姻的失敗。匆匆的生命,有限的人生,果斷的放棄,是對生活清醒的抉擇,是一種生存的智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