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日的邊關,因戰(zhàn)事顯得更為蕭條。
尉遲憬做為天朝大軍先鋒,已與蕭天齊交手了十來次,互有輸贏。
自從蕭天佐傳來淺疏離開的消息,尉遲憬便將影衛(wèi)派遣出去尋找,身邊只留了個路融。
“主子,路遠有消息傳來?!甭啡诖掖易哌M來,將手里纖細竹筒遞給尉遲憬。
尉遲憬放下手里兵書,接了過來:已在燕云十六州發(fā)現(xiàn)姑娘蹤跡。
短短十幾個字,給尉遲憬帶來的是巨大的歡喜。他忙取過張紙匆匆寫下行字,裝在竹筒里讓路融將回信傳給路遠。
終于有消息了,淺疏一別已經(jīng)月余,塞北的冬天,會隨著氣溫降低更難存活,尤其是戰(zhàn)爭期間,一旦進入北方的休牧季節(jié),那便是萬里冰封,他們都需要退守關隘,何況是個孤身的女子。
蕭天佐帶領的騎兵怕暴露行蹤,白日里潛藏,夜里行軍,月余終于避過河間府守軍布防,來到銀川府外百里一座廢棄村莊稍作整頓。
“孟合?!笔捥熳魪奈葑永镒叱鰜?。
“末將在?!敝谏珣?zhàn)甲的男子,留著茂盛的絡腮胡。
“快到銀川府了,我要去西夏與左廂軍大將軍佐佐木聯(lián)絡,商量合圍事宜,你帶兵在此修養(yǎng)兩日,切記不可生火?!笔捥熳粢幻嫦抵约旱囊剐幸?,一面吩咐。
“末將知道?!泵虾洗?。
“等我回來!”蕭天佐打出響亮口哨,他的流火像片彩霞瞬間飄到了他的面前。
路遠潛藏在一個蒙古包后面,偷偷的盯著不遠處另一個蒙古包。他不得不佩服淺疏,短短一月,便深得這個游牧部落首領的喜愛,收為義女。
“淺疏姐姐。”有個契丹族小女孩手里拿著本書,紅著臉跑了過來。
“琪琪格,又有什么不認得的字了?”淺疏笑盈盈的打開簾子走了出來。
小女孩揚著紅彤彤的臉,長長的睫毛抖動,烏黑明亮的眼里有絲羞澀。
她點點頭,將手里的書遞過去:“姑娘你說這首詩里的床前明月光,疑似地上霜里的床是井欄,可我回家問了阿布,阿布說他從來沒見過井欄,井欄究竟是什么?”
淺疏拉過琪琪格的小手,邊放在手里暖著邊細細的將這井欄的意思說了。小女孩烏黑的眼睛清澈,看向淺疏道:“有房子,有院子,這不是畫里才有的嗎?這是你們漢人住的地方?”淺疏摸摸琪琪格的頭道:“等戰(zhàn)爭結束,姐姐帶你去天朝看看。”
小女孩高興的跳了起來,而后又沮喪說著:“可琪琪格才七歲,漢語還說不流利。”
淺疏笑笑,沒有說話。對百姓而言,什么戰(zhàn)爭得益都比不過歲月靜好,她真希望兩國之間沒有戰(zhàn)爭,兩族百姓互通友好。
“對了,阿布讓我來找你,說捉了幾個漢族流民。”
漢族流民?淺疏望向冬日的草原,心內有著無比悲涼,這里已是草原深處,若是流民都到了這里,怕是前方戰(zhàn)事對天朝十分不利。他,可還好?
又想他了,仿佛離得越遠,思念越深刻。拉起琪琪格的手,淺疏輕聲道:“去看看。”
朝魯在這個部落擔任的是警戒一職,率領部落里的青年男子組成警戒隊,防止野獸偷襲。琪琪格是朝魯?shù)拇笈畠骸?p> “淺疏來了??!”淺疏進了大帳,帳中間坐著的位威嚴老者喚道。
“是的,阿布。”此人正是淺疏的義父查干巴拉。
“來,坐這里?!辈楦砂屠认榈男χ?,拍拍他旁邊的方凳。淺疏走過去款款坐下。
“朝魯,你來說說。”查干巴拉吩咐。
“是?!背斪叱觯驀闹艿牟柯溟L輩道:“今日阿古拉巡守,在堆放馬料的地方聽到有人說話。他本以為是哪家的孩子在那里玩耍,走過去扒開草垛卻看到了一個男子和三個女子,均是漢人。”
“查干阿巴嘎,我們已經(jīng)沒有多的糧食養(yǎng)活閑人了!”一個年約四旬的男子道。
查干巴拉皺皺眉,端起面前的酥油茶,喝了口放下,沒有說話。
“是啊,查干安達,今年冬天來的格外早,我們儲存的糧食怕是很難維持到開春,所以那些漢人直接放了吧?!币粋€枯瘦的老者道。
查干巴拉嘆口氣,那老者說得是事實,可是若是讓這幾個漢人在冰天雪地里自生自滅,他又于心不忍,若是留下他們,他又覺得對不起他的族人。
“那就,放了吧?!辈楦砂屠肷螖D出句話。
眾人默了默,沒有人說話。
“查干阿巴嘎,琪琪格額娘去的早,那三個女子留個照顧琪琪格吧,她的那份糧食我朝魯出了?!?p> “我兒子到現(xiàn)在也沒娶親,不如也分個姑娘給我兒子吧?!?p> 朝魯?shù)脑捯魟偮?,又有人道?p> 一會兒工夫,除了那名男子,三個女子都被分完。淺疏在心里松了口氣,即使她們不愿自己的未來被這樣安排,但眼下這是保住她們性命的唯一辦法。
“那先把人帶到這里來吧?!辈楦砂屠?。
朝魯應了聲走出大帳,不久,他身后跟著幾人魚貫而入。
只見那幾個女子穿著的棉襖翻出了黑色的棉花,戴著看不出顏色的耳帽,低著頭,頭發(fā)凌亂。而唯一的那名男子,穿的十分單薄,卻筆直的站在那里。
“你們都叫什么名字?”查干巴拉和藹的問。
男子冷哼了聲,沒有答話。
中間個子稍矮的女子弱弱答:“小菊。”
見女子開了口,那男子狠狠的瞪了過去。
“你們兩個呢?”沒有理會男子,查干巴拉繼續(xù)問。
“妾身碧荷?!弊笫诌叺呐舆呎f還邊施了個半蹲禮。
右手邊的女子捏著自己的衣角,半晌,答道:“婢子淺朱?!?p> 女子報出名字,淺疏猛的站了起來,她沒聽錯,那聲音是她熟悉的,就連那名字,也曾是她取的。
發(fā)現(xiàn)了淺疏的異常,查干巴拉看了過來。
淺疏平靜了下心緒,向查干巴拉搖頭示意自己無礙,緩緩坐下。只是心還撲通撲通的跳得厲害,她默默在心里祈求,但愿這個淺朱是她的故人。
“你們把頭抬起來?!彼剖菫榱俗寽\疏證明心里的想法,查干巴拉道。
三個女子抬起了頭,淺疏死死的盯著右邊的女子,那疏離的眉眼,那左邊眉峰的一粒紅痣,不是她熟悉的淺朱是誰?
“阿布,這個姑娘給我吧?!睖\疏指著淺朱道。
查干巴拉渾濁的眼睛看了淺疏一眼,意味深長道:“莫要胡鬧,這幾個女子可是有主的了。”
淺疏心內焦急,求助般的看向朝魯,朝魯會意,徑直走到淺朱身邊道:“我就要這位姑娘了。”
淺朱此刻愣愣的看著前方如株玉蘭花般的姑娘,她的二姑娘。眼前是那年她們三個丫頭剛到二姑娘身邊的情景。二姑娘放下手里的書,說既然把她們三人給了她,那她就給她們賜了名,淺碧,淺朱,淺桃。她,便是二姑娘手下三個大丫頭之一:淺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