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章 好玩了
早上村子里的小孩來上學(xué)，總會帶上中午飯，袁男帶的是灰面餅（面粉烙的餅），其他同學(xué)有的帶蕎麥餅，有的帶生土豆。
蕎麥又分甜蕎麥和苦蕎麥，有條件的帶甜蕎麥餅，沒條件的帶苦蕎麥餅，一個味道甜，一個味道苦。
更多的同學(xué)帶的都是生土豆，上課前找區(qū)委食堂或是飯店的灶孔，這些灶孔都是朝外排灰的，把土豆埋在熱灰里，捅一點(diǎn)紅煤碴掉下來蓋著，到了中午過來看，一般土豆就熟了。
袁男常常會和他們交換吃一點(diǎn)，其實(shí)不到中午，在上學(xué)路上東西就會被吃完，中午沒東西吃，只好到處去玩。
中午好多同學(xué)都選擇回家吃飯，袁男只得在學(xué)校周邊玩，他最喜歡的就是去河邊玩，在河沙地里揀鵝卵石，或者干脆在河沙下挖一個又一個的坑，用枝條蓋住再弄上沙，弄成陷坑的樣子，第二天中午再來看自己弄的陷坑被破壞沒有，如果被破壞了，就說明有人中招了，又重新再挖。長期挖沙，袁男的手指變得又粗又短。
平時的娛樂活動很少，有時會打打四角板，為了折四角板，作業(yè)本總是很受傷。作業(yè)本受傷的另一項(xiàng)就是折飛機(jī)，袁男只會折兩種，一種普通折法，一種燕式折法。
到了冬天，因?yàn)樘炖渎坊丶页燥埖耐瑢W(xué)越來越少，大家都帶中飯來吃，因?yàn)橄卵┙Y(jié)冰，好些同學(xué)提了自制的火盆，燃燒的煤炭放在盆里，再用口袋帶一點(diǎn)備用的煤，中午可用火盆燒生食吃，也可以取暖，火不旺的時候，提起火盆單臂大回環(huán)甩幾圈，火就旺了。
袁男也因?yàn)閹У某缘臇|西冬天容易變涼，就改為每天帶一角錢來吃中午飯。
一角錢可以買很多東西，最不劃算的是豌豆粉，一點(diǎn)點(diǎn)一口就吞了，根本吃不飽，最劃算的是饅頭，兩角錢一個，圓柱體形兩頭為半球狀。買一角錢的，就會用一根白線從中間橫截勒開，可以吃飽，還有點(diǎn)小脹。
每次袁男奶奶都會告誡讓吃饅頭不要吃豌豆粉，袁男總頂不住香味的誘惑去吃豌豆粉或別的其他東西。所以袁男因?yàn)闋I養(yǎng)不足發(fā)育不良，形成了漏斗胸。
冬天的娛樂要多一些，女同學(xué)打沙包、抓子、跳皮筋；男同學(xué)跳弓背、斗雞（單腳獨(dú)立，膝蓋互撞的游戲）、擠油渣。
其中也會有相互追逐守“電門”的游戲，在這個游戲中，袁男磕破了額頭，血流如注，最后責(zé)任算在追他的同學(xué)張明選身上，不但張明選被罰站，還讓他們家賠一元錢醫(yī)藥費(fèi)，那個同學(xué)家賠不出，就退學(xué)了。
沒過多久，袁男的“報應(yīng)”就來了。
學(xué)校前面有條小河，這條小河是袁男常去玩的那條大河的支流，兩群同學(xué)站在的小河的兩個高岸上競相往河內(nèi)投石頭，讓石頭濺起來的河水能淋到對岸的人。
袁男使勁搬了一塊大石頭從這邊岸扔下去，可能因?yàn)槭^太大，身體的勁太小，石頭沿著岸垂直往下掉。一下砸中了在高坎下河邊洗水杯的朱晶晶的頭，他馬上血流滿面，泣不成聲。
袁男呆呆地站在那里，一群小伙伴和老師圍了過來，朱瑩瑩一直拔拉著袁男說：
“你為什么打我哥哥？”
袁男大腦一片空白，就看著大家七嘴八舌地圍著自己。
后來聽老師們比劃，頭上砸了碗口大個洞，縫了多少針什么的，袁男都嚇傻了，不敢吭氣，心想不會把人砸死了吧？
老師讓袁男出兩毛錢的醫(yī)藥費(fèi)就行了。袁男每次帶錢去時，都沒遇到老師，也不知道問一下老師在哪兒，就把錢帶回來了。
幾天沒碰上老師，袁男就把錢花來買吃的，還請同學(xué)一起吃。
當(dāng)老師碰見袁男開始要錢時，袁男又偏偏沒有，這樣反復(fù)了幾次。
某天袁男帶了三角錢，兩角是醫(yī)藥費(fèi)，一角是中午飯錢。
一早上沒有遇到那位老師，正值中午放學(xué)，袁男等在路邊，朱晶晶和朱瑩瑩放學(xué)路過，袁男上前去給錢，他們當(dāng)然不要。
袁男又怕當(dāng)中午飯的饅頭賣完了，趕緊去買饅頭，看見朱家兄妹快走得沒影了，來不及等人用線勒兩半饅頭了，又給了一角錢，總共兩角買了一整個。
跑去追朱家兄妹，只剩了一角錢遞過去不行啊，袁男忙不迭地把那一角錢和饅頭一塊兒遞過去，人家當(dāng)然更不會要了。
后來聽說是那老師墊付的醫(yī)藥費(fèi)，給那老師就行，但又總是幾次不遇，遇了又沒錢。最后老師也沒問了，袁男奶奶問起錢給了沒有，袁男總是不斷解釋。最后索性說給了。
日子就這樣過去，一轉(zhuǎn)眼袁男要上三年級，袁小妹也要讀一年級了。而袁男小姑考上了本省的民族大學(xué)中文系。
袁男爺爺把這個喜訊告訴了好多親戚，想和大家分享喜悅。
但是親戚們的反應(yīng)很冷淡，可能以為袁男爺爺是去拉贊助、打秋風(fēng)。
袁男后來看到有的親戚寄給小姑的信，收信地址寫的是民族大專，其實(shí)袁男小姑讀的是本科。由此袁男猜到一些親戚們冷淡的原因。
袁男村子里面的那些大孩子也聽說了袁男小姑考上大學(xué)，要去省城讀書的消息，但是他們很邪惡地笑著說：
“袁男，你去了省城，可以很那個了?！?p> “哪個？你說什么呢？”
“嘿嘿嘿，城市里的褲子都是前面帶小拉鏈的，很方便好玩呢！”
然后，向袁男偎依過來做了一個不雅的動作。
那時，袁男穿的還是皮筋松緊帶的前面不開口的褲子，對于正規(guī)系皮帶的男式褲子的印象，僅僅停留在張小強(qiáng)那條拽不下來的系帶褲子上。
后來，袁男五年級時搬到了省城，讓家里買了正規(guī)的系褲帶的男式褲子，才知道男式褲子前面有開口，而女式褲子沒有開口，且那時的開口都是扣扣子的，當(dāng)然也有帶拉鏈的。
袁男甩開那個向自己依偎過來的家伙。
“不想理你們?！?p> “你小姑正走在前面，我們?nèi)ソo你小姑說，你要是穿這樣的褲子很方便好玩呢，你猜我敢不敢說？”
袁男不理他們，直接去追趕小姑。
哪知道那幾個邪惡的家伙還趕過去對袁男小姑說：
“袁男說他好玩了？嘿嘿嘿！”
小姑看他們笑得不懷好意，就退回來嚴(yán)肅地問袁男：
“他們說你說了什么？什么好玩？”
袁男只好說：
“我說你走了之后，我就可以好好玩了?！?p> 袁男的小姑不知道這些家伙的邪惡，直到很多年之后都常對別人說：
“袁男貪玩到什么程度？我去上大學(xué)了，他的同學(xué)給我講，他說我走了之后，沒人管束他，他就好玩了?！?p> 袁男三年級，袁小妹一年級，他們聽從爺爺奶奶的話，放學(xué)都等著一起回家。
但是那些鄉(xiāng)野的小孩看見袁男和袁小妹一男一女走在一起，就會遠(yuǎn)遠(yuǎn)起哄。甚至有一天，袁男和袁小妹走在回家的路上，一個比袁小妹還小的小屁孩跑過來嘿嘿笑著對袁男說：
“XX是什么意思？”
袁男氣得追著他跑，他越過玉米林子跑下河沿溜了。
幾周后，袁男受不了這些鄉(xiāng)野小孩的嘲哄，就讓袁小妹和同村的女孩子一起走回家，袁男和那些單純正派一點(diǎn)的小伙伴們一起回家。
那些邪惡的大孩子總是會欺負(fù)這些單純一點(diǎn)的小伙伴們，甚至想欺負(fù)女生，有時他們會在一個山丫口的回家必經(jīng)的道路上等著，遠(yuǎn)遠(yuǎn)看見后面的一群女生們走過來。那幾個就會把褲子全部脫下來站在那里哄笑著。
那些女生只好從山脊上一條陡峭的地方翻山繞開這條路越過他們。他們?yōu)榇撕逍Σ灰眩也粶?zhǔn)其它的男生小伙伴離開，必須陪著他們再等第二撥女生。
有一個一年級的小伙伴張文華不理他們。
張文華哭哭啼啼地要往家趕，他們挾持住他，任他哭罵，又是一頓欺負(fù)。
張文華家就在袁男他們回家的途中，平常張文華是第一個到家的。
張文華抽泣著答應(yīng)了，一邊流淚一邊上坡回家。袁男對那幾個說：
“沒事，我和他一起去他家，看著他，他不會講的?！?p> 到了張文華家，他父親看見他哭得很兇，問是什么回事，張文華看了袁男一眼沒敢說話，袁男就說：
“張小強(qiáng)他們欺負(fù)他”，
他爸操起了扁擔(dān)：
“他們在哪兒？”
“剛從路上過去，現(xiàn)在追還來得及?！?，
他爸就追了出去。
袁男對張文華說：
“不要怕他們，我?guī)湍愀嬖V你爸爸，你爸爸去打他們了，他們要是問起是不是你告訴你爸的，你就說是，還要說‘你們再敢動我，我還告訴我爸’，他們就不敢再打你，就算他們動你，我也會幫你的！”。
交待完，袁男從張文華家出來，慢慢往前走了一段，就看見張文華父親正在和張小強(qiáng)他們對峙，張小強(qiáng)哭兮兮的。
可能張小強(qiáng)他們幾個都是生產(chǎn)公社支書和會計等頭頭的兒子，沒有敢用扁擔(dān)打他們，但是罵了他們一通，說如果再欺負(fù)他兒子，不管是不是支書兒子，哪怕他們父親來了，也一樣把他們屎都打出來。袁男看了看他們，越過他們回家了。
第二天，幾個家伙問袁男是不是告了他們的狀？袁男否認(rèn)，只說是張文華父親看見張文華哭，吼著問張文華，他自己說的，不信讓他們?nèi)枏埼娜A。
袁男相信他們被張文華父親威脅后，根本不敢去惹張文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