爸爸說道:“閨女啊,你不必安慰我了,上回出院時,我去上廁所路過醫(yī)生辦公室時聽到了你們和醫(yī)生的談話,我知道了我的病好不了了,你們怕我傷心所以沒有告訴我,我怕你們的媽媽心里承受不住所以我也沒有吭聲,現(xiàn)在我之所以說這些話是因?yàn)槲腋杏X我真的快不行了,關(guān)于你媽的事兒我必須得交代了,否則我走的也不安心?。∧愫湍愀绺缍即罅耍窃撃銈儊碚疹櫮銈兊膵寢屃?,爸爸走后你們一定要好好地照顧你們的媽媽知道嗎?爸爸此刻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們的媽媽了。”
原來我們都在彼此的欺瞞對方,爸爸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病情了。本想讓爸爸在人生最后的時光里快快樂樂的走,卻沒想到因我的事兒擾了這一愿望。是我無能護(hù)不了家人的周全,是我無知被別人騙的如此凄慘。
那天以后吳新和李亮再也沒有來家里找過我了,只是會時常打電話給我催我還錢。而我除了更加努力的工作以外,大部分時間我都是在陪著爸爸。爸爸自從那天以后精神是越來越差了,他會時常的用雙手使勁的捶打自己的頭部,或者是用指甲掐自己的額頭,當(dāng)然這都是背著我們做的,面對我們時他即使頭再疼,他也是笑著忍者,其實(shí)我真的很希望爸爸像小孩子一樣哭著喊著說疼,但爸爸在我們面前從沒說過一句他難受,他怕我們擔(dān)心。我們看著爸爸皺著眉頭忍著頭疼,我們的心里更加難過,有時看著爸爸因忍得太辛苦,而盼望著爸爸能早點(diǎn)走了好可以早點(diǎn)解脫。有多少次在午夜夢見爸爸去世了,哭著哭著的就醒了,醒來枕頭已濕了多半。
爸爸的情況是越來越糟糕了,因顱內(nèi)腫瘤變大,增加了顱內(nèi)高壓,爸爸開始處于昏迷狀態(tài)了,醫(yī)院的醫(yī)生每天來家里給爸爸輸液,輸甘露醇來脫水降壓。因、第一次輸液時爸爸很快就從昏迷中醒了過來,他看著自己手上的醫(yī)用膠布問道:“你們給我輸液了?我怎么了?”
他對他自己昏迷一事沒有一絲印象,漸漸地爸爸開始健忘了,開始認(rèn)不清人了,許多親朋好友的來家里看望爸爸,走后爸爸都會問我們這是誰啊,為什么來咱們家???漸漸地爸爸有時連我們也認(rèn)不清楚了,但他會常常問媽媽:“咱閨女呢?都多久不回來看我們了,你給她打個電話,讓她沒事多回來,還有咱兒子呢?學(xué)校還沒放假嗎?這個學(xué)期怎么這么長?。俊?p> 再后來爸爸連胡話也說不了了,他又開始昏迷了,我們每天都盼望著爸爸能從昏迷中醒過來,一天天的期盼一天天的失望,媽媽從開始背著我和哥哥默默地流淚到當(dāng)著我們的面說著說著話就開始掉眼淚。
昏迷中的爸爸眉頭永遠(yuǎn)是皺著的,應(yīng)該是疼痛所致。我去過醫(yī)院想給爸爸開些止疼藥,但治療癌癥疼痛的藥只有口服的沒有針劑的。爸爸處于昏迷狀態(tài)怎么能口服止痛藥呢?醫(yī)生給我建議說讓我去買一根胃管,就是直接從鼻腔插入胃里的塑料管,可以胃藥也可以喂些飯和水。我趕忙去藥店買了胃管讓村里的醫(yī)生幫忙給爸爸插入胃里,村醫(yī)到了我家看了爸爸的情況試了好幾次才把胃管插好,胃管下好后我們開始給爸爸喂些止疼的藥,果然爸爸的眉頭沒有之前皺的那么狠了,有了胃管我們每天定點(diǎn)給爸爸喂飯和水,每喂一次就多一分爸爸可以蘇醒的希望。
然而幾天過去了爸爸絲毫沒有要醒的跡象,反而是他的呼吸出現(xiàn)了間歇,這期間我們不知道流了多少淚,卻始終沒有喚醒爸爸。
這天我值后半夜,吃過早飯換媽媽和哥哥值班我去睡覺,躺在床上卻怎么也睡不著一直處于迷迷糊糊的睡覺狀態(tài)。不知道過了多久,哥哥叫醒我說爸爸看著不行了。我聽后趕忙起床來到爸媽的屋子里,媽媽坐在爸爸跟前在默默地抹淚,哥哥在給家族里的人打電話,爸爸的呼吸特別的弱了,不仔細(xì)聽幾乎聽不見他的呼吸聲了,我伸手握住爸爸的手,爸爸的手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涼了?昨天他的手還有溫度的???為什么今天就變得如此涼了,他明明還有呼吸的啊?他的胸部還在起伏的???怎么手就變涼了呢?家族里的人陸陸續(xù)續(xù)的來了,有人過來摸摸爸爸的脈搏,有人過來摸摸爸爸的小腿,都是遙遙頭表示不行了,讓我們準(zhǔn)備給爸爸穿送行的衣服吧!衣服是頭幾天嗎,買回來沖喪呢!村里老人說買了這衣服也許可以把這喪事兒沖走了,這跟沖喜一樣都是為了讓病人好起來。
但為什么沒有幫爸爸把死亡沖走呢?爸爸還下著胃管呢!村醫(yī)過來把胃管拔了出來,胃管抽出時還粘連著胃里的粘液,不過已經(jīng)是紅色的了,村醫(yī)說爸爸的胃已經(jīng)爛掉了。為什么我這么善良老實(shí)的爸爸要遭受這些罪呢?為什么那些惡人卻要逍遙的活在這個世上呢?為什么是我爸爸得這個病,受這個罪呢?為什么張遠(yuǎn)此刻就過的這么愜意呢?為什么他沒有報應(yīng)呢?我想不明白這是為什么?
爸爸的呼吸越來越弱,間歇的時間越來越長,到后來就是特別急促的吸氣聲了,完全聽不見呼氣聲了,村醫(yī)說這是在勾氣兒呢!族里的長輩也說不行了。屋里圍了一圈的人,卻沒有一個人可以去救爸爸的命,就這么眼睜睜的看著爸爸的生命在一點(diǎn)一點(diǎn)的流失,我再也忍不住哭出了聲音,家族的長輩立刻呵斥道:“閉嘴,這個時候不許哭?!蔽抑缓萌套】蘼暷亓鳒I。
難道爸爸就這么死了嗎?爸爸就要離開我們了嗎?不是說人死前會有回光返照的嗎?爸爸沒有從昏迷中醒來,沒有回光返照怎么就會要死了呢?他們都是騙人的吧?爸爸沒事兒的,爸爸不會死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