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瞧瞧從簾子上探出頭,選擇一處最為熱鬧的地方,擰開瓶,不動聲色的將軟筋散撒出去。
握著白瓷瓶的手微微顫抖,我不安的等著轎子開始東倒西歪,聽得外面高個子丫鬟一聲聲謾罵。我咬咬牙,一股勁兒沖開還在懸空的轎子,踉踉蹌蹌推開高個子丫鬟,迅速鉆進人群。
該跑向哪兒呢?我不知道。我知明白我不能停,后面的人比豺狼野獸更加可怕。
我的靴被斬靈兒換成了高底靴,一路無命的奔跑靴子早就不知道掉在哪里了。腳底已經(jīng)被尖銳的小石頭磨的流出血,我也不知這一路撞到多少人,受了多少謾罵。
我沿著記憶里顧修的府邸,摔倒又爬起來,磕破了手掌,磨破了膝蓋,就連這價值不菲的金線絲裙也被我弄得不成樣子。
身后那幾人還在窮追不舍,我哭著,心底滿滿的都是絕望。
好幾次我全身癱瘓都沒力氣再跑了,可一想到蕭長風,我仿佛看到一道光,光的盡頭是元長風和煦的笑臉。
還好顧府的大門沒關(guān),我提著裙子爬到大門口,直接雙腿酸軟的跪在地上。
看門的兩個侍衛(wèi)好像還記得我,便跑來扶我。
身后高個子丫鬟已經(jīng)追上來了。我看著她們,喘著一口氣對侍衛(wèi)說:“救我,救我?!?p> “姑娘,你可別鬧了,小姐還在家中等著你,你這不是讓她著急嗎?!备邆€子丫鬟道。
我死死拽住其中一個侍衛(wèi)的衣袖,哭著求著不要讓他把我交給他們。
另一個侍衛(wèi)對高個子丫鬟說:“這姑娘是我們小王爺?shù)呐耍銈兗倚〗阆胍獛ё咚?,還請等我稟告小王爺,看他怎么說。”
高個子丫鬟笑笑:“不用了。既然是小王爺?shù)娜耍厝ノ冶愀嬖V我們家小姐一聲?!?p> 聽得她這樣說,我如釋重負的松口氣。拽著侍衛(wèi)衣袖的手松開,再沒了力氣。
我醒來第一眼便看到顧修握著我的手,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我。他的眼里微微有些許血絲,鼻下也已經(jīng)泛青,長了胡子。
見我醒來,顧修握著我的手力道猛然加緊,眼里亦是控制不住的欣喜:“謝天謝地,你終于醒了。”
我張了張嘴,卻發(fā)現(xiàn)自己說不出話了。
我看著顧修,緊緊的拽住他的衣服。
“別怕,你只是受了刺激,暫時說不出話了?!鳖櫺薨参课摇?p> 我松口氣,以為是斬靈兒給我下毒,讓我永遠說不出話了。
“門口的侍衛(wèi)告訴我,追你的人是宰相家的。你是怎么和他們扯上關(guān)系的?”
我很想說我壓根就不認識宰相府的人,是斬靈兒那惡人拿我去討好皇帝??晌椰F(xiàn)在說不出話,只能向顧修用手比劃著。
他眼神困惑,顯然是看不懂。
我咬咬牙,便想到我說不出,但我可以用手寫下來。
我問顧修要了一張紙和筆。
我的兩個手掌都被紗布包裹,輕輕握著也會有痛感傳來。想來就是逃跑時摔得。
我也顧不得那么多了,忍著疼在紙上寫下斬靈兒的名字。
“宰相最小的女兒斬靈兒?”
我點頭。
顧修眉頭微皺:“你怎么認識她的?”
我便又在紙上略寫了事情經(jīng)過。
顧修看完,眉頭皺的更緊了,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漸漸舒展開來。
“斬靈兒這人很奇怪,她有三十多歲了,卻永遠都是一張娃娃臉,身材也和八九歲的孩童一樣。據(jù)說是小時候中毒所致?!鳖櫺迣ξ艺f。我看清他在說起這個斬靈兒的時候,眼里是非常鄙夷的。
我知道江湖上有一種毒,叫做曼陀羅花粉,只要沾染上一點,那人面貌以及身材就會永遠停留在那時。只是這種花粉十分珍貴,他爹爹都不知道哪里有。
想想這樣,斬靈兒做法的陰毒,也解釋得通了。
我沒有將斬靈兒為何要將我送進宮里的原因告訴顧修,因為我清楚的記得我昏倒前刻,那兩個侍衛(wèi)說的是他們家王爺。顧修是個王爺?;蛘哒f我早該想到的。
顧修問我:“好端端的,你怎么又跑來京城了?”
我便在紙上寫著“找蕭長風”。
“找到了嗎?”
我搖搖頭。
他明明一直在京城安家,為何我找遍了京城,都沒有碰上他。
“你一個弱女子,身無分文的就跑來京城了,萬一遇到點危險,你怎么辦。”顧修惱我,話里都帶著怒氣。
我咬著唇,一股后怕勁兒涌來,我很不爭氣的掉了眼淚。
我也不想啊,又有什么辦法,我又想蕭長風,一刻都不想在槊城待著,只想找他。誰知剛到京城就碰上了斬靈兒,落得如此狼狽。
“你別哭?!币娢衣錅I,顧修慌亂的用手帕給我擦。
我使勁壓在心中酸楚,又在紙上寫著“幫我找找”。
我已經(jīng)沒有辦法了,靠我自己,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找到蕭長風。顧修是王爺,找起人來比我容易得多。
顧修嘆口氣,又將我摁在床上,幫我蓋好被褥:“你先好好休息,找人的事就不用操心了,先把自己身體養(yǎng)好。”
得他這句話我便安心了,濃濃的睡意涌來,我連謝謝都未寫,倒頭便睡著了。
次日一大早,秋季的涼意還未過,我便被顧修拉著起床。
我的那身衣服已經(jīng)破爛不堪,顧修命府里的丫鬟給我送來一身紅色的襦裙??粗@件極為艷麗的衣裳,我略有些放不開,記憶里我從未穿過如此鮮艷的衣裳,覺得太惹眼了。我換上后,發(fā)現(xiàn)出奇的合身。
“姑娘生的可真是漂亮,這身百褶襦裙也十分適合姑娘?!毖诀邘臀沂嶂l(fā)髻,又問我喜歡什么樣的簪子。
我隨便選了個木蘭花白玉模樣的簪子,又不禁看了幾眼梳妝臺上琳瑯滿目的飾品。個個看著精致不已,價值不菲。我心里咋舌,心里終于確定顧修真的是皇子。
一番梳妝打扮后,丫鬟又給我佩戴一枚淡藍色的流蘇,幫我系在腰間。
我很想說不用這么麻煩了,又想對她說聲謝謝。可我如何都發(fā)不出聲音,只能坐著無聲的沉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