房間里點燃了足足百十根紅色的蠟燭,在地上圍成一個很大的圓圈,竹條地板上沾滿了紅色的蠟燭液。圓圈中間便是一身黑衣的莫孤煙和躺在地板上的楚柳兒,以及我們在樹林里看到的傀儡。
“莫孤煙你怕是個傻子,你救不活她的。”陌如玉朗聲說:“回生蠱需要死人體內不甘心的氣,而她壓根沒有,縱然你打開回生蠱,也救不活她?!?p> “閉嘴?!蹦聼煹穆曇袈犉饋硭粏〈潭眢w已經(jīng)很虛弱了。
這張臉平淡無奇,也不知刻了誰的臉。反正不是他自己的。
陌如玉是想阻止莫孤煙的,手里的折扇一直被他緊緊握著,我似乎都在他修長白皙的手指上看到了冒出的青筋。
若是可以,他怕早就打斷了莫孤煙的回生蠱。只是,不可以。若是貿然打斷,死的人就會多一個莫孤煙。
“既然救不了他,那我們來這里做什么?”曼陀羅花被陌如玉用內力壓制,這可要浪費不少內力。陌如玉費盡心機的想和我們一同進來,到底圖什么?
“如月,冒犯了?!蔽蚁胫?,就被陌如玉一把扯住胳膊,我的身子幾乎飛起來栽進他懷里。他的玉扇在我眼前略過,我便只覺手腕一痛,一道鮮紅的液體飛進莫孤煙那兒。
陌如玉用折扇劃傷我的手腕,傷口很細,也并沒有多深,只流了些許血,便止住了。
我被溫執(zhí)護在身后,陌如玉和蕭長風撕打在一塊兒。
二人身體穿梭在這間小小的房子里,桌椅板凳都被震碎,原本整潔干凈的屋子瞬間變得破爛不堪。那些碎屑亂飛,有的不少落在我的頭上,砸的我生疼。蠟燭被砸滅掉不少,有的甚至已經(jīng)歪了。那個如木偶一樣杵著的傀儡也被濺了一身塵土,木那的都不知道躲一下。
“你倒是挺厲害,深藏不露啊?!蹦叭缬駨氖掗L風腿下掃過去:“看招式不像五派中人。”
蕭長風的臉上一片陰霾,那是一種我從未在他身上看到過的陰郁。
“誰允許你動她?!?p> 陌如玉又躲過去:“原來你喜歡這丫頭?!?p> 他們兩個人的招式太快了,跟外面刮的秋風一樣,又冷又寒。我看的心驚膽戰(zhàn),還好蕭長風沒有落下下風,不然我肯定就要阻止二人打架了。
方才蕭長風同陌如玉的對話我一字不落的聽到了,蕭長風這是為我才會和陌如玉動的手,他是在氣陌如玉傷了我,才會如此憤怒。
我心里蕩起了微微的暖意,覺得蕭長風這人心里也許也是有我的。
屋子里能站立的東西全都成了碎片,若非溫執(zhí)幫我擋著,恐怕我頭也要流血了。
“點到為止,我今天不跟你耗下去了,”陌如玉揮掌過去,蕭長風側身避過,腳下吃力站著,便被陌如玉鉆了空子,用扇子打在蕭長風后背上。
蕭長風被陌如玉內力震懾,足足后退了兩步才穩(wěn)住腳步。
我連忙過去,去扶蕭長風:“你沒事吧?”
蕭長風順勢起來,對我搖頭:“沒事?!?p> 莫孤煙弄得回生蠱陣已經(jīng)破了,那些蠟燭盡數(shù)隨之熄滅,莫孤煙也睜開了眼睛,他手掌未停,只是恨恨的盯著陌如玉:“我讓你幫我守著楚鎮(zhèn),你在做什么?”
他的臉色比方才更加蒼白了,因為憤怒,聲音倒是很大。
“多年情誼,我不想讓你為一個女人不明不白的死了。”陌如玉難得清涼的嗓音里多了兩分無奈。
“這是我欠她的?!蹦聼熒裆捤鳎骸笆俏液λ懒怂?,一命換一命,我理應如此?!?p> “可她若是不想活呢?”陌如玉說:“你設法陣已有小半月了,可今日才讓你的傀儡取來第三地方的土,可見你連給她渡氣都需浪費挺長時間。蠱蟲即便進入她的身體,也根本無法穿破五臟六腑。你醒醒吧,你救不活她的,又何苦浪費自己一條性命?!?p> 大抵是被說中了心思,事實正如陌如玉口中所說那樣,莫孤煙閉目不再說話,手掌倒是從楚柳兒身上慢慢挪走。
沒了支撐,楚柳兒僵硬的身體直接倒在地上,她的嘴里跑出一只有著無數(shù)條腿的蠱蟲。
“連一點溫度都沒有,蠱蟲還在她的口里含著,看來她是真的不想活了?!蹦聼熣f的很輕,又是如此凄涼。
準備了這么多東西,控制了整個楚鎮(zhèn)的人昏睡不醒,又做好了一命換一命的決心,最后卻發(fā)現(xiàn)自己想救的那個人根本不想活起來。多么令人絕望。
我怔怔看著莫孤煙,忽然就明白了楚柳兒一心求死的決心為何。
這個男人始終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,鮮少會顧及她。就像方才陌如玉怎么說他都不聽,最后還是蠱蟲壓根進不去楚柳兒身體,他才相信楚柳兒不想活過來。
他若真的愛楚柳兒,或許會遵循她的意愿,找地方將人安葬,讓逝者得以安息??伤麤]有,許是因為愧疚,又可能是心里不甘心吧。誰知道呢?
“我說了這么多你都不曾信我,到底你莫孤煙不信任何人。”陌如玉笑了:“也好,你還可以活著,哪怕痛苦,最起碼也還活著?!?p> 這又何嘗不是一種折磨。
臨末了,陌如玉才告訴我為何要弄傷我,原來我的血極寒,與莫孤煙法陣相沖,才能將他破解。他法陣不如莫孤煙,曾嘗試破解幾次都沒成功,又恰巧碰到我,便有了這個法子。
我怎么不知道我血極寒?
我問陌如玉他是怎么知道的,那人含糊其辭的說我小時候大病過一場,其他的就不肯告訴我了。
我也懶得問他,這人嘴里沒一句老實話。等我回槊城問我爹爹,不就什么都知道了。
“那莫孤煙呢?”
“抱著楚柳兒走了。”
我詫異:“怎么不將她埋了?”
“埋了不就沒了,這樣帶著還能看上幾眼?!蹦叭缬裾f的很不正經(jīng)。
我撇撇嘴,低頭摘了一朵曼陀羅花。
這花可真美啊,可惜是有毒的。
蕭長風看著我拿著它,直接奪過去給我扔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