葉安寧和爸爸通完電話,看著外面嘩啦啦下個不停的雨,突然之間,心里特別的煩躁。她想要找一些事情來壓壓自己無名的煩惱。文文這時候剛睡著,再過一個小時就要去接皓皓放學(xué)了。她收拾收拾這,收拾收拾那,拿著一條有點發(fā)黃的白毛巾,使勁的擦著茶幾,她一刻不停的擦著,好像是無意識的不自主的,要把那個茶幾擦出一個坑來。毛巾和茶幾的摩擦?xí)r不時的發(fā)出滋滋唧唧的聲音,這些聲音讓葉安寧心里如同貓抓。她把毛巾扔到茶幾下面,坐在沙發(fā)上。
“姐?”她給姐姐葉安捷打了電話,想要從她那里獲得一些鎮(zhèn)定劑。
“嗯!咱爸給你打電話了吧?”葉安捷說道。
“是啊!”
“三天出殯,到那天再回去還是提前明天就回去?”葉安捷很少跟葉安寧商量問題,一般情況下,都是葉安捷主動的拿出主意。
“不知道??!咱爸肯定是想著我們提前一天回去,他那意思就是家里人本就不多,到這事了,最后一次了,也沒什么好爭究得了?!比~安寧一字一頓的說道。
“爭究,可是沒什么爭究的了!她走的倒是利索,要不然,咱媽該有多憋屈的!這是她這一輩子做的最正確的一件事了!”葉安捷此時正對著電腦噼里啪啦的敲著電腦編著代碼,她耳朵里塞著一個小巧精致的藍牙耳機。似乎她的工作狀態(tài)完全沒有受到影響。
“嗯,大哥是怎么說的?。俊?p> “哦,今天早上是他先給我打的電話,也沒什么表態(tài)?。〔还茉趺礃?,回去是要回去的,活人跟死人犯不著再爭了。蓋棺定論,塵埃落定,就這樣唄!”
“哦,那我們明天下午回去?”葉安寧試探性的建議道。
“可以,我直接回老家了,就不拐彎去鄭州找你了!到家再說吧!”葉安捷掛了電話,手里的工作停了停,抬頭看了看自己桌子上那一張全家福,深呼了一口氣。她跟葉安寧一樣深深記得奶奶的所作所為,每一件事每一句話都如同一把尖刀深深的刻印在她的心口。用無理取鬧形容奶奶,都有點侮辱這個成語,惡毒刻薄兇狠用在她身上還稍顯稚嫩。有時候葉安捷都想不通一個人怎么可以沒有人性到那個程度。正常做不出的事情,她都能干出來,而且還理所當然的。葉安捷一直懷疑奶奶心理變態(tài)或者根本就是精神分裂。但是爸爸總是說奶奶很正常,只是年輕時受了一點打擊。葉安捷他們都沒有深究過這個問題,因為每個人都經(jīng)歷過痛苦和打擊,有多少人會因為受到挫折性情大變,對著自己的子女和孫輩橫加指責(zé)咒罵甚至是毒打呢?她也記得那天柳樹剛剛抽條,她和哥哥在一個小池塘邊玩耍,正好碰到買菜回來的奶奶。
“你們倆在這干嘛??!”奶奶戾氣十足的問道。
“玩啊!”哥哥葉安航抬起頭瞇著眼說道。
“這里是你們玩的地方嗎?回家!”
“一會我和妹妹一起走。”哥哥說完又拿起柳條撥著那一汪清水。
“你給我過來!”奶奶看到他們不聽話,登時睜大了兇狠的眼睛,把菜扔到路邊,揪著哥哥的耳朵提到了路中間,葉安捷嚇了一跳,一不小心摔倒了池塘邊的圍欄上,磕到了額頭。額頭碰到了圍欄上那粗糙的角棱上面,鮮血流了一臉。葉安捷哇哇大哭,奶奶卻不管不顧,不分輕重,不分青紅皂白的對著哥哥拳打腳踢。哥哥想跑,奈何力氣小,被奶奶死死的掐?。骸白屇氵@么小,就不聽話,頂嘴!不聽話!看你以后還敢不聽話!什么玩意!跟你媽一個德行!跟我對著干!看我弄不死你!小小年紀不聽話!”每一句話都是一頓雨點般的拳打腳踢,葉安捷哭,葉安航也在哭。幸虧路過的鄰居看到了,過來幫忙把奶奶勸開,著急的把葉安捷送到了就近的社區(qū)醫(yī)院去止血。葉安捷一直想不明白,就算是陌生人,也不至于如此的無情??!真是地獄空蕩蕩,魔鬼在人間!
這邊的葉安寧給姐姐打完電話,又給蔣成打了電話,讓他明天下午請假回家。雨勢越來越大,沒有要停的意思,她看著文文睡得那么香,雙手不住的揉搓著,在客廳里走來走去,每一分每一秒對于她來說好像都是折磨。她抱起文文輕輕的放在小推車里,把塑料布蒙好,她要提前二十分鐘把皓皓接回來,要不然踩點去接,還要在門外排隊,文文會受不了。
她推著文文下了電梯,在屋里還悶悶的雨聲,霎時變得清晰刺耳。她緊了緊雨衣,低頭闖進密密麻麻的雨水里,偶爾一陣一陣的風(fēng)夾雜著大把大把的雨拍打著自己的臉。這么多天以來,第一次感受到了秋天的涼氣,腳趾頭埋在路上的積水里,淌著水往前走,風(fēng)卷著雨沖擊著所有裸露在外面的肌膚。她聽到文文嘰嘰扭扭醒來的聲音,可是她不能打開那一張簡單的塑料布看一眼,。她加快了腳步走到人家路邊的商鋪屋檐下,躲了一下這鋪天蓋地而來的雨,同時打開蒙布看了一下文文,此時的文文聽到外面哄哄嘩嘩的雨聲,變得很安靜,小腦袋傾側(cè)著,尋找著。葉安寧給皓皓的班主任老師蒲公英老師打了一個電話,說自己五分鐘就到幼兒園門口,要提前一會接走皓皓。打完電話,葉安寧又一次帶著文文沖進雨水織就的幕布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