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百年后。
玉純崖后山,有一座簡單搭建的草廬。
陸七七站在門外等待。
她十五六歲的模樣,青絲如瀑,五官秀美,眉間點一顆朱砂,更顯明艷,只是身材有些嬌小,但比例很好,都恰到好處,一襲月白衣裙將美好都勾勒出來。
正是最好的少女年華。
“聽師兄師姐們說,這位鐘師叔入門五百年都沒下過山,脾氣也有些古怪,但長得很好看,不知道真人會是什么樣子?”她有些緊張,又有些期待。
陸七七是個孤兒,在七個月大歲的時候被自家?guī)煾笓旎亓巳脚桑∶咂摺?p> 至今已經(jīng)十五年。
她聽過不少這位師叔的故事,可從來沒有真正見過。
如果不是這次自家?guī)煾概R時有事,山中適合帶隊外出的只有這位師叔,才讓自己過來找他,只怕也沒有機會見到。
吱呀。
草廬的木門被打開,走出來的是一個看起來二十多歲的年輕道士。
一身普通的青色麻衣,踩著一雙草鞋,頭發(fā)簡單用雜草束起來,整體很清爽,身形修長,五官俊朗帥氣,棱角分明。
正是鐘恒,與五百年前一樣的容貌。
“真的是如傳聞中一樣的好看??!而且他好高?!?p> 陸七七在心里感慨,眼睛發(fā)亮地看著鐘恒,感覺這位師叔應該比自己高出了一個頭,不,一個半?
不愧是能做師父師弟的人,也不愧是能做師祖弟子的人。
門內(nèi)傳言我們玉純崖里沒有一般好看的人,
果然是真的。
尤其是那一只眼睛,簡直像是星空一樣深邃,清冷而富有魅力……
噫?
為什么是一只??
陸七七忽然反應過來,自己這位剛剛走出草廬的師叔,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來了一塊像是透明晶石片的東西,戴在了右眼上。
這東西似乎叫做眼鏡?
據(jù)說就是這位師叔發(fā)明出來的,用來給門派內(nèi)有眼疾的普通人矯正視力,可我記得是兩個鏡片才對啊。
怎么這位師叔就帶了一塊單片眼鏡?
還是少見的黑框。
然后,陸七七就感覺到了一股充滿審視的目光,把她整個人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。
簡直像是要把她完全看穿一樣!
“不,不會吧,先前師兄師姐們只是說這位師叔脾氣有些古怪,但從沒說過……”年僅十五歲的少女慌了,俏臉微微泛紅,低下頭看著自己腳邊的螞蟻,似乎是在研究它們的搬家方式效率高不高。
“不用擔心,我沒有惡意。”鐘恒清冷的目光變得溫和,笑道:“我沒記錯的話,你應該是我?guī)熃愕牡茏?,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?!?p> 同時,他右眼上的單片眼鏡顯示出了只有他才能看到的信息。
“修為:煉氣六重。
“魂魄:純凈無污染,形神完全契合,無奪舍痕跡,無重生痕跡,無編制記憶痕跡。
“肉身:純凈無污染,健康無疾病,無改造開發(fā)痕跡,無邪法痕跡。
“命運:正常,無篡改痕跡。
“輪回:此時代尚無輪回機制。”
這是鐘恒自己制作的信息探測器,在使用的時候不會有任何法力和神識波動,方便探查對方信息,判斷其對自己是否有害,或者其本身是否具有危害性。
現(xiàn)在基本可以確定,這個小姑娘應該是安全狀態(tài)。
“師叔,您,您沒記錯,我就是師尊的弟子陸七七?!毙」媚镆琅f有些害羞,低著頭,小聲道:“師尊讓我過來,是要和您說一件事情?!?p> “講?!辩姾阄⑽㈩h首,隨手一揮,旁邊就出現(xiàn)了一套桌椅,先自己坐下,又指了指對面的座位,笑道:“不必客氣,坐吧?!?p> “謝,謝謝師叔。”陸七七乖巧地坐下,忽然感覺身形一緊,整個人竟是被禁錮,頭部以下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了,她驚恐地看向鐘恒,“師叔您這是??”
“這么簡單的禁制你都沒察覺,放?!辩姾汶S手一指,解開了陸七七的禁制,搖頭嘆息道:“警惕性不行啊,這個世界可是很危險的。記住,就算是在同門長輩面前,也不能放松警惕。萬一我真的是個變態(tài)呢?”
“……師兄師姐們說的沒錯,這個師叔的脾氣真的是太古怪了?!标懫咂咴谶@一刻深切地體會到了,為什么自己來這里之前,會收到那么多的提醒,“可師叔長得這么好看,怎么也討厭不起來啊。”
略微平復了一下心情。
陸七七深吸了一口氣,道:“多謝師叔的教導,弟子以后會注意的。另外,事情是這樣的,金陽國的新國君即將舉辦登基大典,邀請我們?nèi)脚珊蛷V法門、離合派前去觀禮?!?p> “金陽國?”鐘恒略微思忖,然后就笑了,道:“我記得,是一個信仰秋神蓐收的國家,歷代國君都是大巫,國內(nèi)還有地上神使。我沒記錯的話,這五百年來他們的國君都換了四五個了吧。”
“師叔,您不是這五百年來都沒下過山嗎?”陸七七疑惑地看向鐘恒,“怎么知道的這么清楚?”
“因為每次他們新國君登基,師姐都會過來讓我下山過去觀禮?!辩姾阈Φ溃骸鞍凑諔T例,三山派都是二代弟子代領幾名三代弟子過去觀禮的?!?p> “那也就是說,師尊五百年都沒成功過一次??”陸七七心里哀嚎,頓時感覺自己肩上的擔子重了許多,師父努力了五百年的事情都沒有成功的事情,自己要怎樣才能……
“這次我會下山?!辩姾愫鋈婚_口,打斷了陸七七的思緒,然后就聽他道:“師姐應是出去了吧,其余幾位同門,想必也各有事情,這個時候的確是我最合適?!?p> “嗯,離望山附近出現(xiàn)了無生教的教徒,師尊和廣法門與離合派的幾位地仙前輩一起,前去驅逐?!标懫咂呦蜱姾憬忉尩馈?p> 同時心里無比的震驚。
我的天!?
怎么回事?
五百年都沒下山的師叔!
師尊想盡辦法請了五百年都沒成功的師叔?。?p> 我?
我一次就成了???
難道師叔他……
“無生教……”鐘恒不動聲色,微微頷首,道:“嗯,我都知曉了。你回去吧,記得多準備一些療傷、退敵、防御的符咒和丹藥。”
“???”陸七七這才回神,忙不得地站起來連連點頭,“嗯嗯,好的,謹遵師叔的教誨,那,那要準備多少?”
“就每人正常配額十倍的量吧。”鐘恒淡淡道。
“……”
陸七七當場就懵了,需要這么多??
可這是師叔的話,她還是點頭應了下來。
至于為什么要這樣?
咱也不敢說,咱也不敢問。
陸七七行禮告辭,可剛轉身她又想到了一件事情,拿出了一根竹簡,道:“師叔,師尊還給您留了信,都在這根竹簡里。弟子就先告退了?!?p> 將竹簡交給鐘恒后,她就邁著小碎步,急匆匆地離開了這后山。
師叔的脾氣,果然很古怪??!
不過,也沒有傳言中的那么不好,還是挺關愛后輩的。
關鍵長得真好看。
……
“師姐的留信?”
鐘恒隨意躺地坐在了旁邊的一塊石頭上。
打量著手里的竹簡。
這種竹簡是用經(jīng)過特殊栽培的竹子煉制,可以用來儲存文字或者畫面的信息,十分好用。
鐘恒將神識探入其中。
“看”到了自家?guī)熃憷w弱的背影,同時也聽到了她說話的聲音。
“師弟,我知你輕易不愿下山。只是此次金陽國新君登基不同于以往,會有安陽來的大巫和地上神使,似是對這位新國君頗為重視,
“因此這一回的邀請三山派也無法推脫。原本這次我是打算問你是否愿意與我一同前去,可無生教的信徒出現(xiàn)的突然,上宗招我等前往驅逐,我也只能遵命。
“此時人間不甚平靜,門中二代弟子大多脫不開身,希望這次師弟你可以下山前往,這一路上的安全你無需擔心,我已拜托廣法門的素盈師姐幫忙照看。她修行千年,是法相五重的地仙,可護你周全。
“不過,這次終究是臨時把擔子推到了你的身上,師姐心里總有些歉意,等我將離望山的無生教信徒驅逐,就回來向你道歉……”
師姐,你這話說的真像戲臺上的老將軍。
等我……回來,就……
句式也太標準了。
你為什么會這么熟練??
鐘恒心里吐槽,同時口中咀嚼著幾個詞語,“金陽國,上宗,無生教……”
上宗,就是有天仙級大能的道門仙宗,通常還有著極其顯赫的來歷。
根本就不是三山派這樣的小門派能比。
雖然五百年未下山,但他并非對這世道一無所知。
五百年前道門大興。
可這與三山派這樣的小宗門并沒太大的關系,依舊只能游走于各方勢力當中,遵從上宗的敕令。
畢竟,這里可是洪荒。
一個野蠻,原始,近乎沒有規(guī)則,確確實實強者為尊的洪荒時代!
“在這樣一個時代,可不得小心小心再小心么,否則還怎么長生不死?”鐘恒將竹簡收起,站起身來,打算對這次下山的行程做些準備。
雖然他這次下山其實是另有目的,但同樣要做好萬全的準備。
盡可能的預防一切意外情況。
可他剛一起身。
就聽到了層層疊疊的祈禱聲,仿佛是數(shù)百道聲音重疊在了一起。
“紅塵如獄,眾生皆苦,紛爭不止,憂患不休。
“憐我世人,有神天降,無生老母,真空家鄉(xiāng)。
“您忠誠的信徒祈求,祈求與神使大人溝通,有重要的事情稟報?!?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