約摸過了些日子,某天吳大和丫丫吃完飯,卻發(fā)現(xiàn)桑圓今天沒有爬上他家的矮墻,跟他們擠眉弄眼。
心想莫不是舊傷復發(fā)了,不能起來?于是,他們便屁顛屁顛的跑去桑圓的小院,還打算悄悄摸摸的潛入進去,給桑圓來一個驚嚇。
不過,進去后,卻發(fā)現(xiàn)桑圓院中房門緊閉,寂靜無聲。
吳大有些擔心,他以為真的被他不幸猜中,桑圓又舊傷復發(fā),臥病不起。于是他趕忙推開門,進到桑圓住的屋子里。
可屋中干凈整齊,床上空無一人,被子也呈條卷好。
“人呢?桑圓?你在嗎?”
吳大伏在地上,看看床底,然后又打開一個個箱篋衣柜,依舊尋不著桑圓的人影。
直到丫丫揮舞著一張紙條,跑過來,“哥,你看我找到了什么?”
丫丫雖然還未識字,但大概猜得出這是桑圓留下的線索,便興奮的拿去給哥哥。
……
查益兒今日看倦了經(jīng)史子集,正打算看看一些旁門左道的書。她剛端起書本,外頭就傳來了一陣嘈雜。
“小姐,小姐,出事啦,出事啦!”
聽到這聲音,她秀眉微微揚起,心中有些厭煩。因為她不太喜歡吳大時不時流出的鼻涕,也不太喜歡丫丫那黝黑透紅的臉頰。
但吳大他們既然說出了事,查益兒也就只能出去一探究竟。
來到門口,吳大和丫丫剛準備跑進來,就瞧見查益兒的大眼睛射來的冷光,于是他們趕忙在門檻前來了個急剎車,終于,扶著門框,讓他倆沒有摔進屋。
雍州的冬天很冷,所以查玖楓在屋里鋪著厚厚的動物皮毛,吳大和丫丫成天到處亂跑,身上都是塵土,愛干凈的查益兒很早就禁止二人進到房里。
吳大吸著鼻涕,糙紅的臉上洋溢著樸實的笑容,一點不因為查益兒的苛求而惱怒,或者根本沒有惱怒的理由。畢竟他是仆家,是家生子,哪里生出忤逆主家的念頭。而主家瞧不上自己,也依舊是理所當然,情理之中的。
遞上桑園留下的紙條,吳大便和丫丫一起,安靜的站在門口,等待查益兒“發(fā)號施令”。
因為查玖楓回軍營前交代過,他不在時,莊上的一切都聽查仲文和查益兒的。
攤開紙條,上邊是桑圓歪歪扭扭的字跡,查益兒搖了搖頭,心中對桑圓的鄙夷又加重了幾分。
畢竟他從小接觸的孩子,無論是世家豪門,還是寒門庶士,皆非白丁,都能寫得一手工整的字。但其實,她并不知道,桑園是直到遇見查仲文后,才開始學寫字的。一個在桑家鎮(zhèn)這種鄉(xiāng)下種田放牛的小娃娃,哪有什么機會念書學字。每到逢年過節(jié),能有幾片肥肉片子吃就不錯了,曾經(jīng)的桑圓,生活還不如吳大和丫丫呢!至少吳家是這偌大莊子的管事,小康水平還是綽綽有余的。
看完紙條上的內(nèi)容,查益兒思索了一番后,便決定不把此事告訴二伯。
“小姐,這紙上寫得什么呀,是桑圓寫的嗎?”
見查益兒準備轉(zhuǎn)身回屋,吳大心憂朋友,便趕緊追問。
查益兒看了吳大一眼,隨口說道,“是桑圓寫的,他說他想回家看看爹娘,過些日子就會回來,讓我們不要擔心?!?p> 吳大一聽,心中大疑,一個小孩子能獨自遠行嗎?
“小姐,桑圓一個人,是不是有些危險呀?我聽我娘說,莊子外頭的人販子,最喜歡抓落單和亂跑的小孩子了,桑圓他不會被抓去吧?”
查益兒嘆了口氣,有些煩了,她不太想繼續(xù)和這個娃娃聒噪,于是敷衍道,“沒事,我派了大人跟著的,你不用擔心?!?p> 然后便不再理會繼續(xù)追問的吳大,進到屋中烹茶看書了。
“吳大方才說出事了,是怎么回事?”
查仲文坐在床上,蓋著絨被,有些虛弱的問道。
不過查益兒并不打算現(xiàn)在告訴二伯桑圓離開的消息,因為她知道,以二伯伯的性格,一旦知曉了這事,定然會不顧自己的傷,而立馬去為桑圓費心費力。
她打算等過段時間再告訴二伯伯。那個時候,查仲文的傷也大概好了七七八八,到時候即便去尋找桑圓,也沒什么大礙了。
至于桑圓,她覺得桑圓既然是個妖人,大抵是能在這個世界活下去的,畢竟東土有那么多妖人,不都是從小就浪跡江湖,逐漸長大的嗎?
更何況她認為桑圓打不過別人,也能逃啊,桑圓翱翔天空的場景,她可是見識過許多回的。
再加上桑圓留言道,他會在查仲文傷好離開莊子前歸來。既然會歸來,那便更不用操心了。
想到這些,查益兒露出甜甜的笑容,回答道,“沒事,吳大和桑圓他們踩了人家的菜苗,人家找上門來要賠錢,我方才給了那戶人家?guī)资腻X,應該夠賠人家的菜苗了?!?p> 查仲文見是這樣的小事,也就不再過問,繼續(xù)坐在床上運轉(zhuǎn)仙力,恢復身體。
吳大和丫丫聽完查益兒的話,便耷拉著腦袋回去了。
倒不是因為他們知道桑圓獨自遠行的危險而垂頭,只是因為少了桑圓這樣的玩伴而略微可惜。
回去后,他便告訴了吳嬸桑園回家去了的事,吳嬸聽說小姐派了人,也就不再多問,也不去多想,畢竟主家都有了安排,那么他們下人也就不會多問。
……
身邊有流云拂過,高空的風很大,陽光也很刺眼,溫度也低的嚇人,雖然身負蠱雕本源,可修為低下的桑圓依舊感受到有些寒冷。所以,飛了一兩個時辰后,他便落在大秦山的群山密林里休息。
他站在一顆大樹的枝丫上,靠著樹干,嚼著鍋盔和肉干,逐漸恢復著體力和妖力。
掏出懷里簡單的東王朝輿圖,桑圓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只要再繼續(xù)向南,越過大秦山,然后折向東面飛個幾天,便能飛回貳縣。
看著地圖上“貳縣”這兩個字,桑圓莫名的激動,但其實他希望能在圖上找到桑家鎮(zhèn),那就更好了。
只可惜桑家鎮(zhèn)太小,小的這張輿圖根本不會記錄。
桑圓收起圖,嘴巴里的鍋盔咀嚼了半天,依舊干的掉渣,穿林風吹過,冷的他打了個寒顫,桑圓突然想喝一碗鶴湯峪的羊雜湯。
想到這,桑圓不禁搖搖頭,心里罵著自己,怎么這樣沒有出息呀!以前在桑家鎮(zhèn),總想著出來見見世面,出了桑家鎮(zhèn),自己又忍不住開始想爹想娘,現(xiàn)在要回去了,卻又開始舍不得外邊花花世界的事物,桑圓啊桑圓,你怎么這樣沒有出息呢?
吃飽休息好,桑圓非人化,展開翅膀,懸在空中,看著地上逐漸縮小的森林、河流和山巒,也確實了解到了,自己真的是不一樣了。
桑園不禁開始有些愁眉不展,畢竟他不曉得該怎么跟爹媽解釋自己遇到的一切。并且爹娘之前都認為自己被妖附身而亡,如今突然出現(xiàn),他們會不會像之前那樣毆打和仇恨自己呢?
雖說自己也已經(jīng)邁入泯眾境,可以恢復人形原貌,可爹娘若是依舊把自己當做鳩占鵲巢的根本不存在的妖,到時候又該如何是好呢?
這時,他才陡然發(fā)現(xiàn),事情貌似沒有自己想的那樣容易和順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