錦州地處離國西南邊陲,卻是這方圓百里貿(mào)易最有活力的城鎮(zhèn)。
原因有二,一來是離國本是小國,歷來受到周遭三國的排擠和侵犯,國內(nèi)甚是困苦。但最近幾年,震國內(nèi)亂爭斗無暇顧及國外。蒼瀾國由遇百年災害。赤水南國邊境屢遭倭賊騷擾。
離國這才得以在大國之間有了喘息的機會。國土狹小,資源貧乏,農(nóng)業(yè)工業(yè)都不變發(fā)展,唯有地理位置優(yōu)勢。新帝登基行新政,鼓勵商賈發(fā)展貿(mào)易,變身中間商賺差價。更是提供優(yōu)惠政策,普遍十之七稅的國際慣例下,離國只收十之五稅。小戶行商,不滿千銀者,采用包干制。
這可樂壞了某人。
卻說錦州分內(nèi)中外三城。內(nèi)城駐扎公務,權貴。中城繞內(nèi)城一圈,形成獨具特色的環(huán)市。外城駐兵,數(shù)量雖少,卻都是精兵強干。這也得因于離國邊陲長年戰(zhàn)亂。
就在幾年前,錦州還只有內(nèi)城,又曾被數(shù)度血洗,一片荒廢。時至今日,內(nèi)城建筑也沒多少修整,堪堪能用。倒是中城,是近幾年往來交易頻繁,內(nèi)城不夠,且城墻損毀嚴重,城內(nèi)外儼然多出幾條通道。截至去年年初,錦州居然自行形成了一個熱鬧的開放性貿(mào)易集市。只是貿(mào)易繁盛,軍事疲軟,導致流寇騷擾。所以離國京城里那位,大筆一揮,調(diào)派了京都守備軍,前往邊陲小鎮(zhèn)。
錦州所繳稅收,概不上交,均用作外城城墻修建,官兵軍餉。京都守備,從嚴治軍。到了錦州之后,并未入內(nèi)城,而是在城外的交易圈之外,扎營駐軍。日夜修建城墻。
內(nèi)城百姓,城外商賈,不論是不是離國人,此時倒是一心。軍民共建,終于在入冬之前,修起了一圈的外城城墻,硬生生把個不大的錦州城,擴展了九倍面積。
錦州新城,治安穩(wěn)定,政策優(yōu)惠,交通便利。吸引了更多前來經(jīng)營的商家。更有武行紛紛在此建了鏢局,護佑來往商賈。此間之事傳將出去,倒也是一副美談。不管是不是離國人,在錦州呆的久了,大家更喜歡自稱是錦州人。當下,行走南北的,做東西生意者,但凡說起自己是錦州人氏,便是誠信大膽,眼光獨到的商人感覺,在如今世道不大好的光景,反倒是一種標識。
這一高一矮“兄弟”二人,在錦州安定下來,也不是什么難事。
邊關守備只驗了通關文牒,并未過多盤問。那文牒是在南疆惠州出城之前,女嬌讓風歸花錢去買的假身份。雖然身份是假,但文牒卻是真真的。所以并未遇到麻煩。
在青州雇的車夫,便是自稱錦州人的那種,一直做兩國之間的來往生意。一路上,跟兄弟兩人,講了很多錦州的風土人情。少年樂于交談,常常坐在前面和車夫一同駕車,看風景。時不時分些零食共享。一來二去,便交了朋友。
原來這車夫年歲也不大。早先是青州人氏,后來震國國亂,青州逃來許多權貴,他父母因得罪官家,被迫流往離國。便在錦州安家。時局穩(wěn)定之后,有時回老家看看。幫人捎些東西,時間久了,干脆就做起了物流行當。
既是交了朋友。到了錦州,車夫熟門熟路地帶這兄弟二人,在內(nèi)城官府處登記入冊,立了商號。又在中城幫著兩兄弟尋了間鋪子。
女嬌出手大方,車夫便也盡心。加上之前在青州東市采買,女嬌也定下了幾間供貨的鋪子。便也和車夫定下了契約,若是有來往運輸?shù)纳猓憬慌c他做。
鋪面不大,倒也坐北朝南,前臉只有丈余,縱深到是長些。后面跟著個小院兒,一間堂屋被女嬌當成了調(diào)香室和倉庫。左右?guī)?,兩人各自一間。院子不大,有個涼棚,權當了廚房。吃飯就在涼棚內(nèi)的石桌上。
風歸本覺得委屈了小姐,但見她興致勃勃,干勁十足,便打消了這念頭。做生意這事,自己幫不上什么忙,便做些體力活,晚上看下鋪子。不過這錦州城守備森嚴,商有商道,偷雞摸狗的營生倒是極少。
倒是小姐很是個做生意的料子。俗話說,酒香不怕巷子深。風歸雖然不懂調(diào)香,但也知道小姐口中的沈嬤嬤應該不是個簡單人物。何況小姐開張之日,半賣半贈的送出去許多小樣。倒是有了些忠實的擁躉。
只是賣的太便宜了。風歸覺得她會血本無歸。
女嬌只是輕笑,說,別急。這錦州城內(nèi),雖然貿(mào)易繁盛,但畢竟還是新城,況且,離國本就不富庶,哪有人會花大價錢買這種奢侈品。但是這香料若是傳將出去,必然會引來一些“大客戶”。何況,買的便宜的那些,用料雖然實在,卻決然稱不上頂級。也就賣個口碑。賺錢肯定要賺有錢人手中的錢。沒錢的人,你全都賺來也沒多少的。
不久,錦州城里的小姐妹子們就都知道,新開的那家“拾香鋪”有兩好。一是東西好,色正香濃效果好。二是老板好,唇紅齒白,操著一口略帶南疆方言的漂亮少年,嘴甜還大方。經(jīng)常會送一些新品小樣給前來購買的顧客。唯一不好的就是,若是碰上老板不在,只有他那位不茍言笑的哥哥,就不是很好了。偏偏那個少年老板還特別喜歡逛街,經(jīng)常不在鋪子。
女嬌也是頭疼,所以便在進門處單獨放了一個小架,方面放了很多小的瓶瓶罐罐。并且跟老客戶約定,若是他不在時,前來購買的小姐太太們,買一件正品,便可自行取一件小樣。至于新品,女橋便寫了商品說明,做成牌子,立在前面??吹侥请h永的字體,又是迷倒一眾少女。不過女子習文,在普通人家并不常見,所以,有時便要勞煩風歸代為念誦。偏偏不茍言笑的風歸,有著渾厚好聽的嗓音,這樣一來,那些為之著迷的姑娘們見不到漂亮弟弟,倒也不是特別失望了。
這天午時,少年老板照例不在。古板青年端坐在店鋪的深處,自顧吐納呼吸。午時人少,姑娘們都去用膳了,青年在等少年回來,若是再晚些,估計她變回帶著吃食回來,也不必擔心。
只是,這時,忽然進來兩個男子。
青年微閉的雙眼立刻就睜開了。
自家開的是一間香料鋪子,男子甚少踏入。而今天來的這兩位,顯然……是有功夫的。腳步輕盈無聲,下盤卻又很穩(wěn)。外行看熱鬧,內(nèi)行看門道。風歸知道,遇到高手了。
但……他隨即又告誡自己,如今和小姐走的是行商的路子,就算來的是宗師,也不必太過擔憂。來者,是客。
果然,那兩個男子,進了鋪子,其中一人便饒有興趣的四處看了起來。
風歸見到,另外一人只是站在門口,看著街上的景色。立刻明白這兩人的主仆身份。
“老板,聽說你這間新開的鋪子頗有特色。鄙人想要帶些回去送人,可有推薦的貨色?”那春風拂面的男子,將手中折扇一合,拱手作揖問到。
這……可照例難為了風歸。往日,那些姑娘們,都是自行挑選,然后讓他代為念誦或者打包即可。推薦……自己可不在行。風歸心里只想要這么你們快走,要么小姐最好盡快回來。
愣了片刻,風歸還是硬著頭皮,從柜面上拿了些平日里好賣的物件擺在臺上。
春風拂面的男子滿滿的好奇心,拿起這個盒子看看,打開那個瓶子聞聞,不時地發(fā)出贊嘆,間或又問問特性。風歸只能照本宣科的念念牌子上的字跡。這樣一來,那男子也看到了說明的牌子。
“妙哉!這一手的好字,可是出自老板的手筆?”
風歸不敢造次。自己雖然也學過書寫。但畢竟扔是武行出身??葱〗愕淖舟E,只覺得賞心悅目,到底多好,好在哪里,風歸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。
反倒是這莫名前來的男子,像是拿著大師墨寶一般,將這商品說明的牌子捧在手里,嘴里喃喃自語:“氣勢轉(zhuǎn)合,皆有來由,看似舒緩,內(nèi)藏鋒芒。這字跡功底尤甚,是錯覺么,總覺得有些袁衛(wèi)青的風骨。”
風歸本不在意,但聽到袁衛(wèi)青的名字,心里咯噔一下。不就是之前的太子太傅么。這可不妙。隨即迎上前去,只是一步跨出,門口那位本來意志閑適的兄臺便轉(zhuǎn)過頭來。兩人相視一眼,風歸立刻收回眼光。
那人臉色也是一暗。同類。下一刻,也挪動腳步,靠了過來。
風歸暗自自責,方才一時緊張,腳下露了功夫,卻是失策。
只是那欣賞墨寶的男子,卻絲毫沒有感受到此間的暗潮洶涌,捧著一張牌子嘖嘖稱奇,看到其他牌子,又貪心的拿起一張,再拿起一張。
這個舉動,徹底讓風歸無奈了。那些牌子排列有序,被他這么一拿,自己是決計分不清了。
無奈的表情落到從門口靠過來的青衫男子眼里,倒是略微一怔,隨即也放松下來。
“大哥!你猜我今天尋到了何物?!”
詭異的氣氛忽然被一聲清脆的聲音打破,鋪子內(nèi)三人均回過頭去。
卻見門外蹦進來一人,雖是身著普通淺色衣衫,卻掩不住那陽光一笑。
來人正在興頭上,倏地看到屋里還有客人在,身形一滯。打量了下屋內(nèi)陌生的兩人,臉上又復堆上更燦爛的笑容:“原來是貴客臨門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