風歸依稀記得，這女娃坐在袁公的肩上，指著那些字畫奶聲奶氣，品頭論足。
半晌，風歸蹲下身來，在少女身后單膝著地。許久，問到：“小姐，想回去么？”
那少女玩的開心，糖串兒也吃的開心。聽到風歸這么說，笑的更加燦爛，回頭望著風歸：“風歸想回去么？”
風歸凝視著她的眼睛，那眸子里波瀾不驚，看不見一絲心思，像清澈的一眼就看到了底，又像是……風歸垂下眼眸：“小姐想去哪兒，風歸只愿追隨?！?p> 少女轉過頭去，一遍吃著糖串兒，一遍囫圇說到：“風歸，你看北邊兒，風景多美??！”說著抬手指向北方，那里有晴空萬里一朵云，艷陽千丈耀樓身。卻是萬寶閣沒錯了。
但風歸聽得心里一凜。北方么……不用再試探了，這一刻，風歸明白了小姐的心意。而他，誓死相隨。
“風歸，”少女忽然轉過頭，面色難得的乖巧。
看的風歸有些莫名，還是輕聲應了。
“別死。我不需要你死，我想你活著。”少女忽然就抱住了男子的雙肩。
那肩，有些寬闊，男扮女裝的少女擁抱起來，頗為吃力，但仍然是緊緊地抱著。
風歸愣在那些。小姐……從未如此逾矩過。他不知如何是好，只能愣在那里，渾身僵硬。
半晌，那小姐抬起頭來，拉開些距離，眼睛有些微紅：“風歸，你不是侍衛(wèi)，和哥哥一樣，和沈姨一樣，是女嬌的親人?！闭f完，又燦爛地笑了。
風歸呆了半天，緩緩抬起僵硬的右手，撫到了那軟軟的秀發(fā)之上，平靜地說：“好，我不死?！?p> “嗯！”小姐終于放開了雙手，指著那萬寶閣開心地笑：“走！賺錢去咯。”
風歸沒有她轉換的那么快，心里在想，怎么賺錢，那幾瓶香水嗎？
登島立刻便有人前來領路，風歸見小姐遞給那小廝一個牌子，來人便格外殷勤，又差他人先一步去了閣中。心下道，這是小姐之前出手大方的結果？
小姐只顧燦爛的笑，好奇寶寶似的左顧右盼。
那小廝將二人領致殿前，便不再入內。里面迎出來的，是一位婀娜腰身，蓮步輕移的女子。羅裙靈動，霓裳紗袖。明亮的鵝黃色，襯著那張白兮兮，卻親切中透著幾分精明的精致面孔。年紀不大，卻挽著婦人發(fā)髻。再看那眉眼，未曾開口唇含笑，天生一副含情目。
見了這少年，躬身便是一禮。這少年公子倒也不推卻，就這么大大方方的受了，而后才施施然還了一禮。
“公子大駕光臨，本閣蓬蓽生輝。請隨妾身先到廳內稍事歇息?！闭f完，讓在一側，請兩位先行。
少年既不拘泥，亦不驕縱，優(yōu)雅地邁著步子，進了店里。風歸劍不離身，平日掛在腰側，如今出了惠州，便做了布套，遮了起來。
婦人不動聲色看了風歸一眼。
風歸對視線極為敏感，即便是背對著對方，依然猶如針芒。心下有數(shù)，這婦人也是有些功夫的，也算是中等身手。
那婦人這一看，心里一陣驚訝，隨即又釋然。先前那位公子，一人獨行至此，出手如此闊綽，又無人知曉其來歷。如今再來，身邊多了這樣一位身手上佳的劍客，倒也合理合情。心下再不敢多有想法，只想著拉攏這么一位貴客，做些久長的生意。
幾人進了店內，卻不曾停留，直往那中心處走去。
“嚯，”少年公子一陣驚嘆。那婦人不曾顯露得意之色，卻也是一副鎮(zhèn)定的模樣。
進了那中間旋轉盤繞的樓梯中間，才發(fā)現(xiàn)別有洞天。卻是一副機關。
樓梯盤繞著一根粗大的圓柱而上。外面看上去，像是一個中間的梁柱。這次再來，少年才明白，這中間是個中空的結構。內有一圓形的屋子。
三人入內，那婦人觸動機括，這內含的一間屋子，便緩緩上升。卻是一部升降機?？臻g不大，但三人入內還是極為寬敞的。
十個人。風歸環(huán)顧四周，心下斷定，這里每次最多容納十人。
門開了之后，少年公子心下明了，這地方便是上次接待之處，乃是這萬寶閣第五層。
這第五層的確也是賣東西的地方，但并非是鋪子一樣的格局，而是一間間獨立的屋子，以這升降機括為中心，向外輻射狀排列。而與第四層連接的樓梯，便只有中間的旋梯一處。
鄒公子心下明了，其他有無不說，明面上便只這一處，以及這中間自動升降的也算一處暗道。
先前那四層，都是鋪子不動，客人動。到了這第五層，出手都是萬兩以上的貴客，自然要顛倒過來。客人由店里身份等級高的接待不說，東西也都是定制推薦詢問等跟客人溝通好之后，直接讓小廝取到各自的房間里。這樣可以避免客人之間互相照面，以免露財，懷璧其罪的道理，路人皆知。另外也保證了這些商品的安全。誰也不知道它藏在何處，只有你要的時候，才拿來與你一見。
所以，與一層的人聲鼎沸，四層的清冷都不同。這第五層儼然又是一個氣氛。
何況，這萬寶閣賣的也不只有東西，還有消息。
入了一間屋子，風歸四下一望，四四方方，無窗，但燈火通明，也非常寬敞，倒也不顯壓抑。古董字畫裝飾了一圈，料是他對這些個玩意兒所知不多，但總歸見過世面，知道不是俗物。
屋子中間，擺了雕花的木桌，四周鑲著翡翠玉石。
待二人坐定，看了茶。這女子才又躬身一禮，才道：“妾身是閣里負責香料的，叫我春夏便是。上次有事不在閣中，未得見過公子，甚是遺憾。聽聞公子也是個中高人，這次終于有幸得見。不知公子此次前來，是否也是這方面的生意？”
鄒公子燦爛一笑，從腰間摸出一個小瓶子。
那女子接過瓶子，拿在手中輕輕旋轉了一周。心中認定，確是幽州城里，瓷器世家，負責皇家貢品的陶然居出品。而且成色上家。再看那底部的落款，暗笑，只這瓶子，就要在三層方好出售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