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悶哼,一個黑乎乎的東西甩落在地。
若負聲摸索著抓在手中,捂著眼,抖著手從指縫里往外看,瞳孔驟然緊縮,那竟是一截斷掉的小臂。
她緩慢地眨了眨眼,渾身陡然一震,聲嘶道:“容鈺——”
容鈺身影一晃,踉踉蹌蹌跌坐下來,抬起完好的手在斷臂上急點幾下,從乾坤囊里掏出藥撒在傷處,這一系列動作行云流水,面無表情,神情看似平靜安然,毫無波動。
若負聲連滾帶爬沖上前,赤紅著雙目道:“容鈺,容鈺!”
容鈺立即道:“我沒事?!?p> 若負聲道:“讓我看看,快讓我看看!”
容鈺垂著眼,沒說話。
“求你,讓我看一眼,就一眼,求你了?!?p> 她一遍又一遍說得多了,容鈺漠然道:“你走。”
若負聲渾身一抖,撲通一聲雙膝重重跪在地上,道:“求你?!?p> 容鈺驟然扭過頭,狠狠推了她一把:“滾開!”
若負聲被她推得歪倒在地上,仿佛感覺不到疼,掙扎著爬起身,手腳并用,又往容鈺身旁爬來,在她手邊跪得筆直。
容鈺再一次把她推倒,若負聲再一次跪起身,爬過去啞聲道:“容鈺,你先別,別推我,你聽我說……以后,以后我來當你的手臂,好不好?好不好?”
這一回,容鈺沒再推她了,不言不語,垂目調息,沒有半分回應。若負聲的目光從容鈺蒼白疲倦的面容,漸漸滑到不遠處落在斷臂旁的獸首上。
一息,兩息,三息……
若負聲忽然拍地暴起,一手握著獸首上顎,一手扣著下頷,用力掰開,把剩下一半的斷臂撈出來,又撿起地上的,寶貝似的揣在懷里。喘了一會兒,她抓起了邪,一刀又接一刀,不停重復著劈斬的動作,把那顆頭剁成了一團看不清色澤的肉泥。
她雙眼爬上腥紅交織的血絲,也不知是肉泥更紅,還是她的眼睛更紅一些。
剁完獸首,她又把目光投向容鈺,見容鈺還在打坐調息,眼風又掠到分家的獸尸上,拖著了邪,晃晃悠悠走過去,動作不停不歇,直把龐大的獸尸也砍剁成一灘肉泥,這才脫力,神情恍惚地一屁股坐在地上。
不知過了多久,若負聲聽見身旁一陣窸窸窣窣衣料磨擦的聲音,她豁然一醒,轉過頭,見容鈺蒼白著臉,撐著石壁緩緩直起身。她連滾帶爬站起來,想上前去扶,被容鈺毫不留情地撥開,與此同時,她聽得容鈺不冷不熱道:“我不是廢人?!?p> 若負聲勉強笑了笑:“你當然不是,是我,我要你扶著。”
容鈺道:“你別碰我?!?p> 若負聲道:“對不起?!?p> 頓了頓,她又道:“之前……謝謝你,容鈺?!?p> 容鈺慢慢往外走,緩緩道:“不必,是我自愿的。何況,阿爹說過為家主者本該庇護下屬。”
若負聲跟在容鈺的身后,微弱的光從洞外照來,刺得人眼睛生疼,她手掌擋在額前,也不知是眼皮酸澀一些,還是聲音更艱澀一些,道:“好,我不說?!?p> 甬道里,明明只隔著幾步之遙,她卻覺得視線模模糊糊,看不清容鈺的背影,心中忐忑道:“容鈺,你……傷口還疼嗎?”
容鈺平視前方,一言不發(fā),而若負聲平日里花言巧語,伶俐的口舌仿佛突然蕩然無存,不知該說什么好。
兩人沉默地走出洞口,便看見馬車門簾撩開一半,容鑰翹首以盼,似是十分焦急。而趙靈犀則坐在他身邊,滿臉堆笑,不知在說什么。
容鈺臉色陡然一沉,急步上前,隔開了兩人。趙靈犀撇撇嘴,到底也不敢這時把人惹急了,不過,他眼珠一轉,看見容鈺現(xiàn)狀,大驚失色道:“你,你的手臂呢!”
這話不似疑問,倒像是失聲驚叫。
容鑰早早老遠就看見了,忍之又忍,還是抑不住眼眶一紅,低泣出聲。若負聲在馬車前猶猶豫豫,聽到容鑰低低的啜泣,終于忍不住邁了進來,除了容鈺,所有人目光都凝了過來,注意到她手上捧著的兩截斷臂。若負聲木然道:“手臂在這里?!?p> 聽到這么一句話,原本沉著臉,面若冰霜,坐在軟榻上的容鈺忽然站了起來,一把扯過手臂,順便把若負聲推了一個趔趄。
若負聲扶住車壁,穩(wěn)住身形,額上冷汗密布,好半響忍住周身劇痛,忽然鼻間嗅到一抹焦臭,抬頭一看,失聲道:“容鈺!你做什么!”
容鈺居然引燃了一張火符,扔在那截斷臂上,任它自生自滅。
聞言,也只是神情漠然,似乎在做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。
容鑰抹了抹淚,不顧火焰升騰,正要探手去夠那截斷臂,有人比他更快。若負聲一把扯下外衫,將斷臂包裹起來。車廂里青煙裊裊,難聞至極。如果是平常,趙靈犀早就吵嚷不滿起來了,但現(xiàn)在形勢所迫,還得指望人保護他,遂撇撇嘴,撩開竹簾一角,往外張望,不理會他們。
火勢漸小,若負聲紅著眼睛,撲通一聲,雙膝結結實實砸在車底,她直直跪在容鑰身前,道:“都是我的錯,哥哥,你打我吧。”
容鑰忙不迭伸手拉她,哽聲道:“小十七別這樣,你快,快起來。”
若負聲見他半個身子前傾,要栽下來,連忙抬手把他按牢了,疊聲道:“小心,小心。”
容鑰道:“你的腿。”
若負聲后知后覺,那枚趙靈犀誤射的金鏢還嵌在她的大腿上。她立刻抬手拔了出來,灑上傷藥,纏上一卷繃帶,動作熟稔無比。
頭一抬,容鑰正擔憂地望著她。若負聲連連擺手道:“無事無事,一點都不疼?!?p> 這時,趙靈犀道:“那頭孽畜呢?”
若負聲道:“殺了?!?p> 趙靈犀聞言,霍然回頭,聲音幾乎變調,道:“誰殺的?”
若負聲道:“容鈺。”
趙靈犀瞥了眼容鈺,昂著頭道:“表現(xiàn)不錯,回去我讓我爹褒獎你們一下。”
容鈺一動不動坐在旁邊,恍如不聞,神情冷肅,似乎誰都不想搭理。若負聲也是完全不放心上,心里還在忐忑不安,也對他的不理不睬。趙靈犀見他們一兩個都不把他的話當回事,如此不識抬舉,臉氣得漲得通紅,但至少心知這會兒還不能動他們,不過如此一來,他又想到另一件事,興師問罪道:“你們之前為什么停下來?救那幫小宗門的家伙干嘛,耽誤時間,如果不是因為你們,也不會出這種事!”
若負聲不耐道:“我們才遲了幾刻?一路上你游山玩水,捕魚捉蝦,耽誤得還少了?他們死了是他們廢物,關我們何事?”
趙靈犀勃然大怒,他本意就是為了訓斥二人,找回些顏面,不想被若負聲毫不留情一通批駁,但他偏又暫且奈何不得,沉著臉,一聲不吭。
若負聲處理完了傷口,又規(guī)規(guī)矩矩跪得筆直,容鑰急得快哭了,道:“哎呀,你先起來再說?!?p> 若負聲搖了搖頭,道:“跪著好受些?!?p> 其實一點也不好受,雖然換了一套衣服,隨著馬車搖晃,她的后背傷又轟轟烈烈崩裂開了,破皮碎肉粘在衣料上,車軸每一動就是一陣鉆心提神的劇痛。
這時,容鈺沉著臉道:“起來!”
聽到這個聲音,若負聲渾身一個激靈,騰地就站了起來。容鑰拉著她的手把她引到自己身邊坐下,從懷里掏出一只素白的方帕輕柔地幫她擦拭著臉頰。
不多時,好好的素帕上染滿了血和灰,她這才想起之前只換了衣服,嘴邊她吐的血沫還沒來得及清理,又被妖獸血淋了滿臉,方才臉上一定狼狽難堪極了。
容鑰道:“到底發(fā)生了什么事?”
若負聲立刻把石室里發(fā)生的事一五一十說了出來。說完了,她垂著頭,心中忐忑不安,不敢抬頭看容鑰的臉色。
須臾,她聽見他道:“不能怪你?!?p> 聲音藏著微不可察的顫抖。
一剎那,若負聲痛恨自己到了極致,對于一個未來家主來說,肢體殘缺,這是多么大的恥辱。何況槍法多的是雙手配合,這么一來,一切什么都毀了,她徹徹底底摧毀了容鈺的前途未來。容鈺本是那么一個爭強好勝,不甘人后的人。
但不可否認的是,聽見容鑰這么說,她心中如蒙大赦,如同放下了一塊大石。正因為如此,她才越發(fā)痛恨自己。
趙靈犀道:“到了?!?p> 馬車搖搖晃晃停了下來,若負聲剛撩開車簾,她的一條手臂忽然被人牢牢抓住了。她凝神一看,訝道:“閔憐!你怎么到這里來了!”
少年妥妥貼貼穿著一身趙氏族服,垂目怯怯看了眼從若負聲身后鉆出來的趙靈犀,手掌抓得更緊了。
每年趙氏都要清剿一批風氣不佳的仙門宗族,大多是杵逆過趙氏的小宗小族。但趙氏表面工作做得極好,每每都會尋些有根有據(jù)由頭,秉持著罪不及三代,禍不殃人子的原則,那些仙門遺孤就被大恩大德的趙氏領回去撫養(yǎng)。但那些資質較好的不是被滅門時殃及了就是莫名其妙自殺了,真正被帶回會稽的只有資質平平的孩子。
閔憐就是其中之一。
閔家原本附庸金風劉氏,繁榮一時,傾財在莫愁河邊搭了不少殿宇,后來趙氏清剿劉氏,春江河邊的殿宇正規(guī)也成了違建,閔家不肯拆,趙氏就順手給閔家安了個罪名,也給平滅了。
閔憐被帶回趙氏撫養(yǎng),天資平庸,生性愚鈍,膽怯懦弱,沒有人把她放在眼中,反倒平平安安長大了。
趙靈犀想了好一會兒,才認出人來,他輕蔑地睨了閔憐一眼,嗤笑道:“狗崽子?!?p> 閔憐哆嗦一下,更是往后縮了縮。
容鈺蹙眉對若負聲低聲道:“我是不是說過讓你少與趙氏的人來往?他們沒一個好東西!這個家伙怎么還纏著你?”
若負聲有苦難言,她的手被抓著不放,頭疼道:“你怎么到這來的?誰帶你來的?”閔憐揪著她的衣袖,一語不發(fā)。
此刻匯聚在山頂?shù)男奘勘仍雀嗔?,容鈺也顧不上訓若負聲,趙靈犀和她一從馬車上下來,便被圍在中心,招呼寒喧。
以往容鈺是仙門僅次于融月道君年少名揚的后輩,旁人說起來都會贊一句:小小年紀便已嶄露頭角,日后前途不可限量。
容鈺沒有對斷臂遮遮攔攔,如今眾人話不多說,并未直接探尋,臉上都是唏噓不已。
若負聲心中一刺,慌亂地撇開眼。
偏生有人非要來找不痛快,老遠就嚷嚷開了:“哎呀呀,容少宗主,這是怎么搞的?”
熙熙攘攘的人群霎時一靜,尋聲望去。來者束發(fā)于腦后,藍衣玉冠,襟尖袍角繡著雀環(huán)眼族紋,微風吹拂,宛如流光浮動,瑰麗非凡。
眾人恍然大悟,原來是雀尾山星軌樓小公子陳生,陳續(xù)風。這就不奇怪了,眾所周知,他和容氏若負聲不對付,能刺一句是一句。還有人開始四處張望尋找與陳生并稱“永州雙杰”的曉心莊樓氏小公子樓舜樓舜。兩人是表兄弟又是好友,到哪都會走在一起。
若負聲被閔憐抱著移動不便,不耐煩地把他一推:“都說了之前替你挨鞭子不是因為想幫你,只是看趙水仙不順眼才和他作對,你能不能別纏著我了!”
閔憐被她推了一個趔趄,訥訥道:“我……”
我了半響也沒出下文,若負聲不耐聽他解釋,道:“滾開。”說罷,擺脫束縛,懷中抱刀擋在容鈺身前,但她身量不足,擋了一半還剩下一半擋不住,引來一陣壓抑的笑聲,她全當沒聽見,對陳生道:“晦氣!真是哪哪都有你?!?p> 陳生止步,嘲道:“怎么?還不許我關心一下容小公子了?”
若負聲道:“不勞你廢心?!?p>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,你來我往,誰都不甘勢弱,眾人聽得津津有味,樂不可支,心道:傳聞果然不假,這兩人每每撞在一起,都有笑話可以看。
從一開始彬彬有禮,到后來毫不客氣的互罵,尤其二人都不是什么好貨色,若負聲長于仙門混跡市井,互懟起來宛如潑皮無賴,容鈺本就氣血不足,這下臉色更差了,還不等她喝止。忽然,有人驚道:“南晐宗主!他居然也來了!”
所有人注意力霎時移了過去,不遠處人群空出一條從山下而來的,丈許寬無人站立的小路。
當先老翁鶴衣寬袖,精神矍鑠,慈眉善目,乍一看甚是平易可親。他右手戴著黑色絹絲手套柱著根鶴嘴拐扙,身后兩步跟著兩名容姿出眾的女子,左邊是親孫女郁織鷺,右邊是女侍霜茴。
郁織鷺是容鈺閨中蜜友,也是容鑰未婚妻,若負聲不止一次到過蕪花澤,倒沒有一次見過南晐宗主郁長寧,每一次都聽說在閉關。
眾人紛紛圍了過去,見過禮后,若負聲恰巧聽見身邊有人嘀咕:“好可惜啊,可惜雨凝仙子沒來,來的都是恁的些老道姑?!?p> 這嗓音語調都分外熟悉,若負聲轉頭一看,正是半日不見的蕭白,他撞了撞若負聲的肩膀,低聲道:“哎,與她并列仙門雙姝的虞南霓倒來了!”
若負聲投過去一眼,道:“你找到你姐姐了?”
蕭白只顧盯著虞南霓那里,喃喃道:“當真容色嬌艷……”
若負聲此時無心與他廝混,正欲撥開他的手,蕭白忽然激動的拍著她的肩膀:“微生宗主!”
“嘶——”若負聲背后肌肉一陣痙攣,倒抽一口涼氣。
蕭白回過神,作揖道:“對不住,對不住?!?p> 若負聲一邊揉著肩膀,順著蕭白所指的方向望去,人影幢幢,她道:“是哪一個?”
蕭白指給她看:“那邊,就那抱著個黑匣子的?!?p> “那是微生紅溯,微生家新宗主,一身醫(yī)術已入臻境,不過微生家太神秘,聽說前幾年被郁家勢力打壓太過,不過蕪花澤本就遠離外世,這事也說不準兒,我看南晐宗主一團和氣,不是這種人。”
若負聲望向那邊,然后疑惑地轉頭看著蕭白,“你說那個白衣紅瞳,臉白得鬼似的,看起來精神有點不正常的?”
“是啊?!笔挵c點頭。
若負聲又看了看那邊,然后回頭,“這世上竟有紅色眼睛的人!不是走火入魔了么?”
“這有什么稀罕的?!笔挵滓财婀值目粗糌撀?,“難道你不知道《風華序》?”
“不知道?!比糌撀朁c頭。
“可是……”蕭白按著腦門,“怎么會有人不知道?《風華序》是仙門中最最出名的時事紀文。上到宗主名門下到俠士飛賊,記載了天下各類奇聞趣事,奇人異士,還有各種小八卦,膾炙人口的金句?!?p> 若負聲又看了一圈,訝道:“咦,道士就罷了,怎么修士還有當和尚的?”
“因為上任常家四子常雷霆因為一名女子與兄長鬧出了嫌隙,自請除族后,就出了家,當年隨他離開的人不少,他那一脈的弟子便有許多也出家了,然后傳承下來,而且他們都很少涉足塵世,只潛心修行鉆研修道,在這里看見他們也算得上意外?!笔挵浊那睦糌撀暤揭贿呉Ф?。
“原來這樣啊?!比糌撀暬腥淮笪?,“那很快會滅門吧!”
蕭白看她一眼,捂臉道:“……他們自然是收塵家子弟的,就是有孤兒棄嬰也會抱來收養(yǎng)?!?p> 他們說著話,人群驀然一靜,人人目光皆往正前方望去,有人甚至有些畏畏縮縮的往后退了稍些。過了片刻,才見一行人踏上小路。當先的一人身軀凜凜,相貌堂堂,女生男相,一雙眼光射寒星,兩彎眉渾如刷漆,似有萬夫難敵之威風。身后跟著五名紫槿千夜華衣的魁梧男子。但見他們目不斜視從容穿過人群,一徑往山頂而去。
“姐姐!”蕭白歡天喜地推開人群,迎了上去。
“義姐!”陳生喜不自禁,也迫不及待迎過去。
正在此時,場中的忽然重新騷動起來,神情看來甚是雀躍,不少小宗門一個個皆是伸長脖子滿臉笑意。
看來來者與他們關系頗為交好。
若負聲打眼望去,正巧兩道人影施然而現(xiàn),當先的人素衣輕冠,五官平淡,眉目不動卻憑添三分笑意,且這笑意十足感染人。而她身后半步跟著的人,錦袍玉襟,容姿俊朗。
原來是樓人杰父子,若負聲輕嗤一聲,道一句:“人模狗樣。”與樓家交情好的一個個迎上前去。陸陸續(xù)續(xù)又來了人,譬如青山觀青源道長,紫霞峰柳絮仙子,蓮生觀自然道長,蒼瑯莊容渺宗主,熾華廬觀主董不遙和諸多散修,皆是成名已久的道長宗主。最后,宗主們都上平坡峰頂議事去了,留下一眾子弟門生們在平臺上聚著越來越多。
此時,場中又是一寂,只見兩人負劍于青峰中緩步而來,皆是一襲纖塵不染的蘭衣,廣袖飄飄,自帶水墨畫般的雅韻清意。
“風光霽月,君子如玉?!辈恢l贊了一聲,“《風華序》點評半點不虛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