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7 夜談
送走了東海羽沫。
許靜抱著女兒去洗漱，恬恬一直抱著那些機器人不松手，開心得不得了。許靜沒辦法，只得抱了孩子到小屋，陪在床邊，邊講故事邊哄她入睡。
東遠聽到母女二人竊竊私語，言笑宴宴。就走到廳里給父母上了一炷香，雙手合什祈禱。
心里是五分歡喜，五分傷感，歡喜的是東海的喜悅是那么地發(fā)自肺腑，這個幼弟終于長大成人了。傷感的是這對小夫妻都有眼疾，恐怕日后生活難免艱辛。
他抬頭，凝視著照片里端麗的母親，她逝去時竟然如此年輕，撇下了那么年幼的弟弟和自己。隔著歲月的光陰他恍若又看見了那個瘦弱的小男孩，抓著他的手哭著找媽媽，東?，F(xiàn)在長得真是越來越像母親了?！氨Ｓ铀麄儼?，爸爸媽媽。東海從小到大，我從來沒看到他像今天這么開心過。他心里一直很苦，可他都熬過來了，他長大了也很懂事，你們放心?！睎|遠心里默念著，眼中竟然有些許酸楚。
許靜從女兒房間里悄悄地退出來，又悄悄轉(zhuǎn)身進了書房，擰亮臺燈，打開電腦，開始安安靜靜地打字。
東遠走到書房門口，探頭問道：“這么晚了，怎么還不睡？”
“學(xué)校里不是快評職稱了嗎？我還得打完這篇論文。硬件條件特別多，論文至少得有一篇省級二等獎?！?p> “我去給你熱一杯牛奶?！?p> “不用，我喝不下。你先去睡吧。”
東遠到廚房里熱了一杯牛奶，端著進了書房，拉了一把椅子，坐在許靜旁邊：“你得寫到幾點？”
“不好說，最遲這周周末就得交上去，我盡量多寫一會兒吧，困了我就去睡覺。”
“這次職稱評定，希望很大嗎？”
“大不大的，我都得爭取一下啊。下周還得做一節(jié)全市的公開課，也得參加評獎，這不得不斷地積累業(yè)績才有職稱參評的希望么。我們單位人事關(guān)系很復(fù)雜，又大多是江州城本地人，我一個外省人，又不太懂那些關(guān)系學(xué)，不拼業(yè)績怎么立足呢?！闭f著疲憊地揉了揉眼睛。
“你要帶著恬恬，還要當(dāng)著班主任，要寫論文，又要做課，這段時間是不是太辛苦了？”東遠站起身，幫許靜揉揉肩，“天天寫到三更半夜，我擔(dān)心你身體吃不消。”
“那有什么辦法？咱們這套房子不是還要按月還貸款嗎？眼看著恬恬就要上小學(xué)了，或許還要交上一大筆贊助費呢。我父母也已經(jīng)老了，我還想把他們接到江州城來養(yǎng)老。哪一樣不需要錢呢？不拼命工作怎么辦？”
“江州城工業(yè)少綠化好，依山傍水，空氣清新，溫度也宜人，是適合接二老過來養(yǎng)老。你問過他們意見了嗎？”
“還沒有。一則他們還沒有從自己工作上退下來，暫時離不開。二則咱們也還沒有經(jīng)濟條件能夠接他們過來啊?！?p> 東遠嘆口氣，沉默了會兒：“最近公司在外省正在拓展業(yè)務(wù)。老鄭有意無意地和我提了幾次，我都還沒回應(yīng)，如果駐外省，薪金會漲不少，你壓力也小點?！?p> 許靜聽了，停下了手里的工作，轉(zhuǎn)過身靜靜地看了會兒東遠：“那要是正式的調(diào)令下來，你怎么辦？”
“我手里的這份工作做得好好的，還得有一段時間才能完成，我是主要負責(zé)人，按理說公司不會強行把我調(diào)離。所以選擇權(quán)還在我手里，這才和你商量商量，你怎么看？”
“我也不想耽誤你的才華，希望你有更大的發(fā)展，而且咱家還需要錢還房貸?？晌矣謸?dān)心恬恬太小，我又沒有公婆幫忙，東海的身體還是那樣，在江州城我舉目無親。有點事情，你能及時趕回來嗎？”
東遠想了想，拍了拍她肩頭：“那就再等兩年吧，新業(yè)務(wù)都在拓展期，還都不太成熟，我現(xiàn)在過去也不會有什么大項目接。我現(xiàn)在就走，確實也是擔(dān)心你和恬恬?！?p> “老公，你自己衡量就好了，我也不是不能獨立照顧好恬恬?！痹S靜嘆口氣，“就是一家人要分開兩地，心里有點不舍?！?p> “我明白，論能力你比我更出色，只不過你更在意咱們家，在意我和孩子，謝謝你老婆。我會衡量下，讓一切都再周全點。其實我更擔(dān)心東海多一點?！?p> “那你想多了，東海和你一樣，沉穩(wěn)有主見，你擔(dān)心他什么？”
“那你覺得我們兄弟倆有什么不同？”
“他眼睛不太好，比你更倔強?！?p> “他比我內(nèi)心更敏感。失去爸媽的時候他還太小，雖然我也年紀(jì)不大，也很痛苦，但是我知道我肩上還有責(zé)任，還需要照料他，就逼迫自己各種忙碌，慢慢熬過來了。他真是受了重創(chuàng)，眼睛又那樣，想起他小時候孤傲敏感倔強的樣子，我就覺得心酸?！?p> “他現(xiàn)在有了羽沫，慢慢會好起來。有了家庭生活的滋養(yǎng)，愛情的撫慰，東海會慢慢走出自己內(nèi)心深處的傷痛的。你對他最深的印象總停留在小時候，可他早就長大了。我覺得他是個挺堅強的人，比你想象中要更樂觀開朗?！?p> “希望你是對的?！睎|遠點點頭，“你今天見了羽沫，覺得她怎么樣？”
“和你說的差不多吧?！痹S靜合上電腦，“比你說的更漂亮些。見了她本人，我明白你顧慮的是什么了。兩個人都有眼疾，今后的日子不好過。羽沫看上去也像是個內(nèi)心細致的人，年紀(jì)又小，走過愛情容易，走進婚姻不容易，希望他們兩個人都平平安安，順順利利的吧?！?p> “這也是我最大的心愿啊?！睎|遠問，“你這論文不準(zhǔn)備寫下去了？”
“累了，眼睛疼。忙著做了一下午的飯，腰疼，老了?！?p> “哪老了？明明是越長越漂亮了么！”
“明明是誰？”許靜笑。
“我最可愛的老婆?！睎|遠笑，“別寫了。我給你按按頭，按按腰，你這兩天不是總喊著頭疼腰疼么，睡不好覺嗎，我一定幫你按揉著睡著了?！?p> “好?！痹S靜換了睡衣，“咱們用不用去羽沫家拜訪拜訪她母親??？雖然現(xiàn)在不大講究了，但是男方家還是應(yīng)該有一個提親的過程吧?！?p> “還是你想得周到。咱們回來和他們兩個人商量商量。”東遠說，回手關(guān)了床頭燈。
一會兒許靜睡著了。
東遠迷迷蒙蒙睡去，又夢見了自己的母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