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血中鶴

第六章 北莽山莊

血中鶴 雁門辭 3557 2020-01-28 15:00:24

  回來之后,三人便在那崖壁上的破房子里休息。易青玄看出來,這個簡易的木屋應(yīng)該是以前的獵戶留下來的。因?yàn)槲葑营M小且破爛,只有一張床榻,于是三人只能不管男女之防胡亂睡作一團(tuán)。易青玄是病號,睡在中間,阿娜依冉蜷縮在一角,蘇穆清就坐在榻邊上,背倚著墻,抱劍入睡。第二天阿娜依冉用她本族的藥法配了一方草藥給易青玄調(diào)理身體。她的藥方十分恐怖。早上易青玄醒來時候,太陽剛剛出來,天邊一片輝霞,阿娜依冉已經(jīng)頭上滿是露水地回來了,手里抓著一條暈了的青黑色活蛇。她半跪在地上,用一把牛角小刀將蛇剝皮放血,斬下蛇頭,從蛇頭中取出毒液,將蛇血和蛇毒與草藥一同熬制。因?yàn)闆]有鍋?zhàn)?,用的是蘇穆清拿來裝飯的石碗。

  石碗里黑色的藥汁在撲騰,易青玄十分驚愕,蘇穆清道:“阿娜依冉最會擺弄這些毒物,捉活蛇,蝎子,蚰蜒等從不失手,有的毒變成藥,有的拿來配更加猛烈的毒。這世間凡是毒,只要沒有死,她都有辦法解救,你前日中的毒也不在話下。”

  “你們的醫(yī)術(shù)比我們的更加精準(zhǔn),切脈就是個好法子。但是你們的醫(yī)者太過于謹(jǐn)慎,不及我族的醫(yī)術(shù)剛猛。你前日所中之毒,如果是你們的醫(yī)者,大約是沒救了,但是到了我這里,也不過是一般的毒而已?!卑⒛纫廊秸f。

  “那他中的是你們的毒嗎?”

  易青玄聽了這話不解:“她們的毒?”

  蘇穆清道:“阿娜依冉的部族家家都會制毒,光是有記載的就有三十幾種?!?p>  “這還只是有記載的,我們沒有自己的文字,記載的也是你們的人過去記錄下來的,記錄的也都是常見的毒。但是其實(shí)我族每家還有獨(dú)家秘方。大祭司那里還有流傳下來的上古毒法,實(shí)在是太多了,我知道的也不齊全。”她略有些驕傲,看了看易青玄,“他所中的毒是涂在兵器上,隨著傷口進(jìn)入身體,這種毒法在我族是非常常見的,數(shù)量非常多,所以我也不能確定。但是他的傷患處血變黑色,說明這種毒非常猛烈。血死才會變黑,這個毒沾染到血液,血當(dāng)即就死,要不是他內(nèi)功深厚將毒逼出,換做是別人,早就死了。據(jù)我所知,這種封血毒法,不是你們的作風(fēng)。如果打傷你的人,不是我族的戰(zhàn)士,那至少也是學(xué)習(xí)了我族的毒法?!?p>  易青玄問道:“你們的族叫什么?”

  “在你們眼里我們都是蠻人,但是我們自稱是嘎南?!鄙倥槐安豢旱卣f,同時將盛滿藥汁的碗遞過來。

  易青玄默默地將藥飲下,少女看著他說:“你還挺厲害的嘛。有的人見了這用毒引做的藥,一般都喝不下去呢?!薄拔視燥埰鹁统运?,吃過的藥多了,這個不算什么?!币浊嘈卣f。

  “話說我們還不知道,你為什么會被打傷?”蘇穆清問道。易青玄低著頭反問道:“你為什么要救我?不怕沾惹是非?”

  阿娜依冉笑起來:“他這個人最喜歡多管閑事,沾惹是非對他而言最好不過,他把你撿回來,就像當(dāng)年把我撿回來一樣?!?p>  蘇穆清也笑了:“我看你滿臉是血倒在我面前,沒法不伸手呀。你若不方便說原因,我們也不多問,你家在哪里,我們送你回去?”

  易青玄道:“其實(shí)我也不認(rèn)識打傷我的那兩個人?!?p>  這確乎是實(shí)話,至于回家,他默默地看向窗外,他已經(jīng)沒有家了。

  氣氛剛有些沉重,蘇穆清突然打破笑道:“今天鎮(zhèn)子上可要熱鬧,余杭北莽山莊莊主攜家眷前來,昨日開始就有前行家丁來鎮(zhèn)上布置,已經(jīng)包下黃翠酒樓,這偏遠(yuǎn)小地方,也會有名人來,可真少見?!?p>  易青玄猛然抬頭。

  阿娜依冉冷笑:“這有什么奇怪的,前段時間,北莽山莊的商旅被謀害在這里,衙門到現(xiàn)在還找不到兇手,他們親自來看一看也正常吧?”

  “這不正常。如果是為了查看自家商賈,何必親自前來,派一個家丁來看就可以了。我正好奇,現(xiàn)在我們已經(jīng)沒有食物,何不去鎮(zhèn)子上看一看?”蘇穆清說著,似有似無地看了易青玄一眼。易青玄心下先是一驚,接著心情石頭般沉重地墜落。

  三人收拾行裝下山回到鎮(zhèn)子上。這日天清氣朗,陽光和煦。易青玄感覺自幼以來,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天氣,他計算著,自己已經(jīng)逃跑出來三日,不知何時會毒發(fā)身亡,但是想到死亡,卻既不恐懼,也不悲傷,只是漠然。

  鎮(zhèn)子上的人比往日明顯多了起來,三人徑直路過官府張貼的尋殺手黑燕的告示,直到黃翠樓下,這酒樓外外停了許多裝飾華麗的車馬,不少百姓在樓下品頭論足。

  蘇穆清和阿娜依冉都盯上了一個為馬車擦拭的家丁,阿娜依冉裊裊婷婷地走過去,嫵媚地靠在車轅上,和他說什么,易青玄大吃一驚,那姿態(tài)讓他想起了前日所見的青樓女子。家丁一邊和她聊,一邊上下打量著阿娜依冉,最后在阿娜依冉豐滿胸部上停住。過了一會,家丁走進(jìn)酒樓,阿娜依冉轉(zhuǎn)身招手,蘇穆清和易青玄遞了一個眼色,三人同家丁一起進(jìn)了酒樓。

  四人在一張桌子坐定,家丁叫了一壺茶水,說道:“你們想知道什么?”

  蘇穆清問道:“北莽山莊莊主原本只在江南活動,如今卻北上到這個不知名的小鎮(zhèn)子來,到底是來做什么?”

  家丁歪嘴一笑,嘆了口氣,道:“原本我們做奴仆的不能亂講主人的私事,但是既然這位姑娘和我家主人是舊交,我說出來大概也不妨事,只是你們?nèi)f不可告訴旁人。其實(shí)我家莊主前來是尋他的長子的?!?p>  蘇穆清非常詫異:“據(jù)我所知,莊主有一子?!?p>  “是這樣不假,但是我家二郎已經(jīng)得病,如今癱瘓在床,食水不進(jìn),將命不久矣?!?p>  “我從未聽說,莊主還有長子,那位原來是次子么?”

  “我到府上的時間也不長,是聽家中老仆講的,我們莊主年輕時候與前夫人有一子,但是夫人沒了,那孩子尚在襁褓中的時候就不知道哪里去了。后莊主娶了這現(xiàn)夫人,養(yǎng)了現(xiàn)在二郎。此后十幾年,家中從不提那長子的事情,如今二郎病重,莊主才來尋他長子?!?p>  “這長子為何早年丟失?如今十?dāng)?shù)年過去,怎么又突然知道了長子的地方?再說要繼承家業(yè),從家中兄弟那里過繼一子便是?!?p>  家丁笑道:“這就牽扯到我家的私事了?!彼麎旱土寺曇簦拔衣犅?,早年那孩子因?yàn)榈昧斯植?,被家里遺棄的?!?p>  阿娜依冉原本興致缺缺,聽了這話,不由得坐直了身體。

  這家丁繼續(xù)把聲音壓低:“我們家主人的那個兒子,得了祖?zhèn)鞯墓植?,我家老主就得這個去世,往前數(shù)三代家主,都是得這個病去的,旁系的兄弟叔伯等,也有人得此病去世。那位長子一出生就得了這個病,家中都覺得活不得,就把他遺棄了。”

  “那,你們家的……”

  “正是如此,我家二郎如今得的也是那病,是必死無疑,短則四五月,長則一二年,這病發(fā)了,先是胡言亂語,驚厥冷戰(zhàn),然后神志不清,不能行動,如今他已入膏肓,幾日不進(jìn)米水,沒多日好活了。正是前不久,我家主人得到消息,這里發(fā)現(xiàn)那長子的蹤跡,居然還活著,所以我們主人定要親自來尋找?!?p>  “為什么還活著?這個不是絕癥?”阿娜依冉問道,“我知道了,你們主人肯定是想救小兒子,想來看一看長子的情況?!?p>  蘇穆清卻揚(yáng)起嘴角,溫和地笑說:“以我所知,茆俞并不是那樣的人?!?p>  突然直呼起人家姓名,阿娜依冉有點(diǎn)困惑,家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下頭。

  “茆俞為人,并不是會為兒子性命四處奔波之人?!碧K穆清笑道,“恐怕是他自己想知道活下去的辦法?!?p>  家丁低著頭:“我家主人如今也已經(jīng)病發(fā),數(shù)月沒有起床了。好在我家主人身體力壯,時而恢復(fù)神智,時而昏睡,他神志清醒時候,吩咐我們送他到這里來?!?p>  蘇穆清點(diǎn)了一小壇好酒送給家丁,三人離開黃翠樓,在街上走著。阿娜依冉道:“這個莊主居然是因?yàn)樽约合牖畈艁碚宜情L子的?哪有這樣為父的!”

  “茆俞絕不是會為別人性命奔波之人,哪怕那人是他兒,”蘇穆清笑道,“這人冷酷無情又自私自利,前些年我游至江南一帶,對這人略知一二。”

  易青玄問道:“你們不是那山莊莊主的舊交嗎?”

  蘇穆清和阿娜依冉一齊笑起來,阿娜依冉道:“不過是打聽消息的說辭罷了,你也信!”

  三人正說話時候,一個低頭走路的人突然撞上阿娜依冉,他手速飛快地將一封信塞進(jìn)阿娜依冉的懷里:“這是有人托我交給您?!?p>  阿娜依冉驚愕了一下,這人卻低著頭快步離去,一眨眼消失在街巷轉(zhuǎn)角,敏捷如易青玄也沒看清這人的樣貌。

  蘇穆清道:“這個人不簡單啊?!卑⒛纫廊讲痖_信,看了上面的內(nèi)容,臉色陡然大變,面容雪白,手開始顫抖,額頭上也出了薄汗。她站住了說:“我不能同你們回去了。”

  蘇穆清和易青玄都很納罕,阿娜依冉把信揉成一團(tuán)攥在手心,低著頭轉(zhuǎn)身飛快地跑了,一邊跑一邊喊:“晚上我回去找你們!”

  易青玄看去,一向溫面和藹笑臉盈盈的蘇穆清臉色此時居然暗沉下來。

  “她到底……”

  蘇穆清看著阿娜依冉遠(yuǎn)去的方向:“她說晚上回來就會回來的?!?p>  易青玄雖然不諳世事,但是此刻也意識到,阿娜依冉遇到了麻煩,而且非常棘手,不知為何,他產(chǎn)生一種以前沒有過的沖動。在以前的日子里,生命中只有他和師父,所以他并不懂與別人如何禮尚往來,但是心底有一個聲音在驅(qū)使他,于是結(jié)結(jié)巴巴地說:“你們救了我,所以我想我應(yīng)該……如果是非常難纏的事情的話,我可以……”

  蘇穆清聽了這話,轉(zhuǎn)頭一笑:“你真可愛呀,說這話的時候臉都紅了,你知道嗎?”易青玄一愣,臉真的紅了,蘇穆清更是樂不可支:“你居然真的臉紅了?!币浊嘈乓庾R到自己被耍了,蘇穆清笑夠之后,正色道:“不必,她沒說是什么事情,應(yīng)該只有她自己能解決,我們買點(diǎn)食物回去等她回來?!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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