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衣使者哭唧唧地走到這忘憂君身邊,只想著忘憂君與冥君一向交好,此次犯錯,老大都自身難保,恐怕只會往自己身上推,自己估計又要回到那無間獄中,便哀求道:“忘憂君,還請您幫幫忙,替我去和冥君求情,下次我去凡間您想要什么我都帶給你,好不好?”
宋澤心想:原來不是來見姐姐的,是被這小子勾錯了魂,那自己豈不是已經(jīng)死了!
還未等她理出個什么頭緒,就聽那殿門突然打開,一個渾厚的男聲說道:“進來吧!”
宋澤就覺得自己身后仿佛伸出了一只手,瞬間就把自己推進了殿中。大胡子和那白衣使者站在自己身后,眼觀鼻鼻觀心。那被稱忘憂君的女子向他們使了個眼神,示意安心。
眾人拜禮呼道:“見過冥君?!?p> 就見一位男子拿著一個青色燈籠,白發(fā)順著身上的黑袍直接垂到了地上,簡直就是一個行動的掃地機,眼尾處一抹紅蓮伸展著直入發(fā)間。
“此事我已知曉,女客送回凡間,二位使者打入無間獄百年,無憂你親自送這位女客。”
宋澤心稍稍定下來,可以回去就是最好了。不過那兩位使者的臉色就不太好了。
忘憂君說道:“冥君,這白衣小使因錯認亡者體香,勾錯了魂,雖說失職了,但這位”她頓了頓,往宋澤處看了一看才繼續(xù)說道:“女客,與旁人不太一樣,是能看到咱們使者的,所以也是有緣由的。冥君不妨網(wǎng)開一面吧?!?p> 冥君被忘憂君提醒,這才細細看向宋澤,這才發(fā)現(xiàn)她的與眾不同來。
又聽忘憂說道:“而且我方才進殿時,已經(jīng)看了這女客的凡間事,此時,她在凡間被勾魂的時候,昏倒的地方正好引起山火,此時已經(jīng)被燒得渣都不剩了?!?p> 宋澤驚叫道:“我已經(jīng)死了!不可能,我暈倒的時候還在下雨,怎么可能會引起山火!”
忘憂君說道:“天象多變,墓園旁正是一處山林,那日閃電引起一處起火,你暈倒的地方離此處很近?!?p> 其他話也不必多說,有多近宋澤是知道的,當初自己親手挑選的地段,沒想到竟成了自己的埋骨之地。
那邊廂忘憂君拉過宋澤,安撫道:“女客稍安,魂靈尚在,還是可以回到人間的,我與冥君給您找個合適的肉身,您自然就可以活過來過日子拉?!蓖鼞n輕輕拍著宋澤的背,卻半點沒有把她心中的燥氣安撫下來。忘憂咯吱咯吱得又笑說;“女客您放心,這次事件是我們的過錯,我們肯定給您挑個好身份?!?p> 原來是要她借尸還魂,不過她以前只看到惡靈這么做過,那她這樣子,豈不是也成了惡靈!
“這種法子不是只有惡靈才會做的嗎?”
冥君轉(zhuǎn)過身背對著宋澤說道:“自然不是惡靈,走前喝一碗忘憂的魂合湯,自然會與肉身融合,然后再慢慢調(diào)理,有忘憂幫著你,自然不會讓你成為惡靈。此事就交給忘憂你去辦,都退下吧。”
不等宋澤理論,一揮袖,宋澤和忘憂便來到了另一處地方。
此地正是忘憂的居所,忘憂殿。一股有著下水道氣味的大殿。
“你們這冥君也太霸道了,都不聽我說話,招招手我就來了,揮揮袖就把我趕走了,簡直把我當成小狗一樣!”
“女客莫氣,冥君就是這個性子,你就別與他老人家計較了,來來來,喝了這碗湯,我?guī)慊厝碎g?!?p> 忘憂端著一碗咕嚕咕嚕直冒泡的東西,臉上一對酒窩時隱時現(xiàn),笑吟吟地遞給了宋澤。
宋澤看著它,惡心地差點把它打翻掉。運了三次氣也沒能把它給喝了。
宋澤弱弱地說道:“我可以不喝嗎?還有還有,我想問我姐姐,我姐姐在哪兒,既然來了這兒,我想看看她?!?p> “女客放心,你去了自然能找到她的?!?p> “什么意思?我去的地方我姐姐也在?”
“在是在的,只不過女客要費上一番心血才可以見到。怎么樣,這下該喝了吧?”忘憂君臉上笑得甜美,手上端著的卻讓人看一眼就反胃。
宋澤端了過來,還在猶豫著,心想:忘憂雖然長得秀色可餐,廚藝真是不行,不知道哪一位若是娶了她,那以后日子還真不好過。
忘憂伸手從喉嚨處掏出一塊紅石,對宋澤說道:“公子,你就喝了吧?!?p> 鬼使神差地,宋澤將那晚黑乎乎地東西喝了下去之后,頭暈?zāi)垦?,只看見忘憂似乎拿了一個冊子,打開之后,撕下來一頁紙,那頁紙化成了一道藍光,像飛蛾撲火一般,嗖的一聲飛進了腦子里,然后他就再也支撐不住,徹底昏了過去,耳邊有忘憂的聲音在說:“公子,走好?!?p> 宋澤再睜開眼的時候,入眼簾的首先是層層疊疊的紗幔,然后腦袋猛的一疼,耳邊蟬鳴不止,像什么東西生生地鉆進了腦子里一下一下地敲打。
“小公子醒了,小公子終于醒了!”
“快,快把大夫請過來?!?p> 耳邊是嘰嘰喳喳地一片,宋澤扶著額角坐起身來,就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小手小腳的,像個五六歲的孩子一般。
一個穿著鵝黃色衣裙的小丫頭往自己身后墊了兩個靠背,宋澤頓時感覺舒服多了,然后又見她遞了一杯茶過來,說道:“小公子已經(jīng)昏迷了七天了,如今終于醒了,若是再不醒來,醫(yī)者說可能就醒不過來了,還好菩薩保佑,總算醒了?!?p> 說完又去抹眼角,宋澤看她泛紅的眼睛,估計這幾天沒少哭過。
宋澤不知說什么,接過茶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口干舌燥的,估計想說話嗓子也不允許,溫度剛剛好,一大杯喝下去,宋澤才有了些許的真實感。
那少女接過茶杯又倒了一杯茶遞給他,說道:“慢慢喝,不要太猛了?!?p> 宋澤剛一大杯灌下去,已經(jīng)解渴了,現(xiàn)在也不著急喝了,但是肚子空空,她按著肚子眼巴巴地瞧著少女。
“現(xiàn)在還不能吃東西,等待會兒大夫過來看過了,才可以吃?!币慌源蠹s二十多歲的婦人說道:“絹子,大夫已經(jīng)到門口了,你快去準備一下?!?p> 那被叫做絹子的少女很聽話就起身去迎接了。
大夫切脈之后,說了幾句已無生命危險,開個方子,好好養(yǎng)著,不出十日就可以好了。眾人放下心來,抹著眼淚高高興興地付了好些診金千恩萬謝地送了出去。
一番折騰之后,宋澤腦袋里那一次又一次的敲打也終于告一段落,疼痛慢慢平息,關(guān)于這個小公子生前的記憶也慢慢浮現(xiàn)在腦海里了。
本來她還納悶,自己好端端的一個大姑娘,怎么被他們一口一口小公子的叫,原來她從小就被娘親當做男孩子來養(yǎng)著。
這個前身是天心門的小公子,排行第二。就在出生的前一天,出門在外的門主宋炎和門主的長子宋棋一同突然傳來死訊,門主夫人柳煙忍痛生下了她,為了穩(wěn)固局面,門主夫人下了狠心給這剛出生的嬰兒喂了陰陽丹,此丹可以混淆性別,本是易容的圣品,古方早已失傳,傳言世間只有十枚,吃上一枚若不服下解藥可維持九年,昭告世人說生了位小公子,便是這天心門的新門主,族人將命燈擺進祠堂三日,無異常,證明這位小公子被列祖列宗認同了,是有資格擔任門主之位的,這才認下這個孩子的門主之位。
萬萬沒想到的是,在小公子滿月的時候,門主帶著大公子回來了,柳煙又哭又笑,來不及說明情況,天心門門主真的以為自己又得一個兒子,在滿月酒席上將戰(zhàn)利品羅生玉送給了她,取名宋澤,也正是確定了少門主的身份。這名字,倒是和她原來的名字一模一樣了。
待到賓客散盡,柳煙和宋炎關(guān)起門來將實情和盤托出,宋炎這才明白事情的原委,只是宋澤的身份已經(jīng)確立,天心門又是多事之秋,人心渙散,若在此時說出來,恐怕不妙。
夫妻二人合計了一下,決定把孩子送到好友寒澗那里打著求學(xué)的名頭避一避,指了幾個心腹過去照料著,那宋澤剛醒來時見到的婦人便是夫人柳氏的陪嫁張氏,而那個絹子就是張氏與宋家家臣莊軍的孩子莊絹。這樣一來旁人只知道天心門有個幼子,卻甚少有人會主動打聽他的事情。
再說回這個地方,是一個妖靈精怪橫行的世界。天下大勢,大可分為“三城四派,魔教十三獄”。
三座皇城,呈三足鼎立之勢。有妖靈精怪,自然就有除魔衛(wèi)道的群體,其中有四派最成氣候,分別是青城、歸元門、天心門和千山寺,而在這四派當中,青城擁有最頂尖的資源,也是最強盛的門派,最重要的是青城人士道心最正,出來的修士大多兼濟天下,追求本心,而非為一門榮辱,因而最受百姓愛戴,反而盡自己所能給予資源。而魔教十三獄遍布各地,有的妖靈精怪選擇修行魔道,便會找就近的魔域來依靠,雖然說是十三獄,不過粗粗估計罷了,雖然魔域眾多,但是不成一勢,也好應(yīng)對。
宋澤便出生在四派之一的天心門。
宋澤這邊剛把記憶稍稍理清楚,也算明白為何這小公子有性命之憂,只有這些丫頭婆子,卻沒有親人在身邊。她簡單吃了一碗粥之后,感覺腦袋還是有點疼,稀里糊涂地發(fā)昏。張氏看著她疲憊的模樣,便服侍她睡下之后,帶著屋里人出去,只留下絹子在里面守著。
院內(nèi),一個小小的人兒跪在青石上,后背挺直,即使是跪著也是端端正正的,絲毫沒有小孩子的頑皮鬧騰。
他已經(jīng)在這兒跪了三天三夜了,宋澤在里面睡了多久,他就在這兒跪了多久。已經(jīng)是初秋的時節(jié),夜里十分清涼,跪在這青石上,就算一個成年人,也撐不過三天。
張氏看著小小的人,略微行了一禮,這個禮是極其不端正的,但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上前指責她。
那孩童抬了抬眼,片刻之后問到:“宋澤他,他已經(jīng)醒了嗎?”聲音已經(jīng)啞了,想來已經(jīng)很久沒有進食說話了。
“回小公子的話,剛剛醒了,吃了點粥又睡下了?!?p> 那小公子點了點頭,不再說話了。
張氏喚了身邊的隨從,說道:“跟先生說一聲,小公子已經(jīng)醒了,大夫來瞧過了,再養(yǎng)幾天就可以下床了?!?p> 身為一家之主,怎么會沒有人通知呢,不過是給出宋家這邊的態(tài)度罷了。
張氏想到前幾日收到丈夫的來信,天心門那邊基本上已經(jīng)穩(wěn)定下來了,門主和夫人這幾天就會過來接小公子回去了,臉上有了一絲笑意,臉色也變得和緩起來。
一切都會變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