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致聊完的時候,已經是深夜了。既然已經商量好,事不宜遲,明天就走。
在大家都散去的時候,宋澤晚了幾步留了下來。
宋澤這幾年與阿爹的相處并不算特別親近,因為阿爹總是很忙很忙,不用說自己,就連大哥也是這么散漫著養(yǎng)大的。
相比起來宋家兩個公子都與母親的關系近些。
而此時此刻,剛才還熱鬧的屋子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。
“澤兒,你是有什么話想說的嗎?”
宋澤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搓著衣袖口,她沒怎么猶豫便說:“阿爹,與寒家的親事,我...我不能娶她啊?!?p> 宋炎拍了拍旁邊的位置,示意他坐下。
“我瞧過星兒那孩子,活潑可愛,天賦又高,你們在一起一定合適,而且這孩子不好虛榮作假,心志也頑強,將來你若做了門主,有她支持你,我們也放心。”
宋炎還在說著寒星兒的好處,但是宋澤已經明白了,阿爹他這就是認定了寒家這門親事,認定了要讓自己娶寒星兒。
宋炎說著一半,發(fā)現(xiàn)宋澤在走神,止住話頭,問道:“你該不會有心儀之人了吧?”
宋澤呆呆地搖搖頭。
宋炎緊皺著眉,說:“那個上春園的洛玉我知道,本來你要是喜歡,娶她也無礙,我們本不想干涉你的婚事,只是你如今連武器都拿不動,將來如何坐穩(wěn)門主之位啊?”
原來還是因為自己的實力太弱。
宋澤抬頭,滿含期待的望著他,“阿爹,如果讓哥當門主呢?”
宋炎拍桌而起,哼了一聲,“那個皮猴,走個路都恨不得蹦上天,仗著自己有幾分天賦已經頹廢成什么模樣了?!彼麌@了一口氣,看了宋澤一眼,無奈地回去坐下。
“此事不要再提。至于婚事,等我回來再說?!?p> 宋炎扶著額頭,很是頭痛的樣子。宋澤這才發(fā)覺阿爹似乎老了許多,他的精神很不好,一向挺直的背脊微微勾著,露出了年老的痕跡,即使他看上去還如此年輕。
明日又要啟程去歸元,都來不及好好休息。宋澤心中突然有幾分不忍,便起身深深地鞠躬拜禮:“明日還要回歸元,孩兒就不打擾阿爹休息了。但無論怎樣,阿爹還是要以身體為重啊?!?p> 宋炎點點頭,揮了揮手讓他出去了。
宋澤又是沮喪又是難受地退了出去。
她現(xiàn)在已經完全肯定阿爹是不知道她的女兒身了,不然就這么兩個人私下的交談,又是自己的房間,不存在一丁點做戲的可能了。
可是阿娘又不是這么說的。
她到底該信什么?
她渾渾噩噩一般走進自己的院子。
“你在想什么?”
宋澤向聲源的方向望去,寒戰(zhàn)正坐在屋頂上,他一身黑衣幾乎要與夜色融為一體。
腳傷了還爬這么高,也不怕摔死。
宋澤當做沒看見繼續(xù)往前走。
“你最近在躲我。”
不是疑問,而是肯定。
“沒有!”
寒戰(zhàn)輕輕一笑:“那你剛剛為什么要裝作沒看見我?”
宋澤抿唇,既然說沒有,就是沒有。
她輕輕一躍,飛到了寒戰(zhàn)的身邊。
“你腳傷還沒好,我是打算叫人扶你下來。”
“你不是很厲害嗎,還需要別人?”
宋澤扭頭笑道:“也是。有我就夠了。”
突然想到寒戰(zhàn)的腳受傷的時候自己也在現(xiàn)場,而且是自己先前丟下他的,
她剛剛高興的心情又壞了起來。
“聽說你用霜月把琵琶弦斬斷了?這次,多謝你了。”
寒戰(zhàn)躺下,就這么貼著冰涼的瓦片上抬眼看星星。
“幸好有你在,不然我這只腿,就廢了。你輕功這么好,若當時一個人逃走去搬救兵,應該也是可以的。”
搬救兵?
可是時間不等人,萬一來晚了,人沒了呢?
“你不是說我很厲害,不需要別人嗎?那還用得著搬救兵?!?p> 寒戰(zhàn)笑道:“剛剛不是還有人說要去找人扶我下去的嗎?”
“......”
聊了這么一會兒,心中的郁悶突然散了。她指了指霜月,“聽說它一般不讓人使?”
寒戰(zhàn)摸了摸它的劍鞘,點了點頭。
“那今日,它為何要飛過來做我的劍?”宋澤頓了頓,“難道,是因為我用它救了你?也太有靈氣了吧,無傷這么護主,也不會這樣啊?!?p> “或許吧,此劍有靈,有的時候,我也不知道它在想什么。”
“真是一把寶劍?!彼螡闪w慕道。
寒戰(zhàn)抬眼望去,宋澤的眼睛一直凝在了霜月的身上,他的目光純粹,不似別人的懼怕或者貪婪。寒戰(zhàn)想到之前提到的練體一事,宋澤神態(tài)無謂的樣子,原來,他一直是想用劍的。
“青城寶劍很多,下次可以讓掌門送你一把。”
宋澤哈哈大笑起來:“青城寶劍是多,但哪里是說送人就送人的,還讓掌門送,算了吧。”
寒戰(zhàn)笑了笑,也不辯解。
這已經是第二次寒戰(zhàn)或明或暗地提出讓宋澤去青城了。
“阿澤,我那幾日昏迷著,我夢見你了,我看見你在青城里,只是穿著變了?!?p> “哦,我穿成什么樣子?”
寒戰(zhàn)回想著:“你穿著大紅嫁衣,梳著新娘發(fā)髻,蒙著紅紗蓋頭,很是好看?!?p> 寒戰(zhàn)轉頭望向宋澤,眼睛深邃,似乎有天上的星光。
“阿澤,你不愿意娶星兒,是因為你是女兒身對不對?”
宋澤腳一滑,沿著瓦片滑了幾步,被寒戰(zhàn)拉住了。
“究竟是你照顧我還是我照顧你呀?!?p> 宋澤穩(wěn)住身子,不好意思地笑笑。
“我說對了?”
宋澤看向寒戰(zhàn),他滿眼都是笑意,與往常非常不同,幾日不見,就好似換了個人似的。
“新娘既然蒙著紅紗蓋頭,你是如何知道她的模樣?”
“在場賓客都叫她宋澤姑娘,她還有個哥哥叫宋棋。這還能有假?而且即使她蒙著紅紗,我也認得出是你?!?p> “你除了夢見大婚,還夢到了什么?”
寒戰(zhàn)的笑意收了起來,思索片刻,說:“沒有了,后來有個刺客進來,我的夢也就醒了?!?p> 原來是這樣,那就好辦了,宋澤問道:“那夢中的這個刺客,是不是從茶坊路過在新房的窗戶上飛走了?”
寒戰(zhàn)點點頭。
“你可看到這個刺客的模樣?”
寒戰(zhàn)搖搖頭。
宋澤暗中松一口氣,說:“我確實在那個夢中不假,但我并非新娘,而是那名刺客?!?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