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棣隨太子從十三陵回來復(fù)命,康熙歪在南書房的軟塌上,示意梁九功呈上一本奏折:“太子,老四,這是河南巡撫八百里加急送來的,你們看完,也說說心中的想法?!?p> 太子恭敬地接過打開,朱棣也湊近一起閱讀“據(jù)多地州縣稟報,黃水陡漲二丈有余,滿溢出槽,以致沿河民房田禾均被沖損……現(xiàn)已報到,被洪水浸淹者共二十四州縣,被雨水淹浸者共十八州縣,淹及城垣者共八縣,其中沉水縣情形最重。”
朱棣心驚這次黃河泛濫很嚴(yán)重?。∽约涸谖黄陂g因為要疏通大運(yùn)河的關(guān)系,對黃河也頗為重視,當(dāng)時還精心選擇了工部侍郎宋禮主持,幸而他也不負(fù)所托,確定了一個方案:引出汶上河的水注入會通河和大清河,然后再引入南旺河。在南旺河沿段修筑閘門,用來調(diào)節(jié)水位。這么一來,運(yùn)河所有河段最容易擱淺的南旺河段變得暢通無阻。后來是張信提出建議,又疏通了會通河段,解決了這一河段黃河水災(zāi)頻繁,進(jìn)而影響河道的問題。
太子在沉思片刻后朗聲道:“皇阿瑪,本朝賑災(zāi)早有定例,地方凡遇水旱,不論成災(zāi)分?jǐn)?shù),不分極次貧民,即行概賑一月。待各州縣查明應(yīng)蠲應(yīng)免數(shù)目,預(yù)期開單申繳藩司核實,然后發(fā)回刊刻填給各業(yè)戶收執(zhí),仍照單開各款進(jìn)行大張告示,以示遍行曉諭?!?p> 康熙拿起桌上的茶杯,慢悠悠地抿上一口,幽幽地開口道:“沒了?那老四,你來說?!?p> 朱棣心想二哥怎么能說得如此空泛,這可真是給自己出難題,只是想到受災(zāi)的無辜百姓,卻也只能硬著頭皮答道:“皇阿瑪,兒臣以為黃河泛濫最重要的不是賑災(zāi),而是治理,兒臣斗膽說一句,一直以來治理思路都錯了!就是因為保運(yùn)為先,強(qiáng)行要求黃河可南不可北,才會使得下游淤堵越來越高,水流不暢,黃河泛濫洶涌不絕!”
康熙神色復(fù)雜地看著面前朝氣蓬勃的少年,輕笑著搖搖頭:“老四啊,你說得很對,這治黃方針是錯了,可你知道為什么元明乃至我朝都要力保山東運(yùn)河,為此不惜飲鴆止渴,竭力阻擋黃河北流嗎?”
朱棣低頭黯然道:“為了漕運(yùn)……皇阿瑪,兒臣愿意親赴災(zāi)區(qū)實地考察,以期能像東漢王景治河般,保黃河千年無患,而不是現(xiàn)在這樣無歲不興工,不歲不泛濫?!?p> 康熙走過來輕拍兒子的肩膀:“你有這般抱負(fù)皇阿瑪很欣慰,去吧,年輕人多出去走走看看,是個好事。好了,皇阿瑪也累了,你們都下去吧?!?p> 出了乾清宮,太子拉住朱棣低聲道:“老四啊,你居然主動要去災(zāi)區(qū)!水火無情可不認(rèn)你是阿哥,還有這治黃方針,打從宋朝起就這樣了,你就是去了又能如何,還能推翻保運(yùn)為先不成,根本就解決不了??!”
朱棣憂愁地開口:“二哥,身為皇子,即享了這滔天的大富貴,勢必要為常人所不能為?!?p> 太子揮揮手:“算了,算了,打小你就固執(zhí),以前皇額娘在的時候,多少還能勸你兩句。唉,二哥也不耽誤你,趕緊回去好好休息,這次不比以往,多帶些侍衛(wèi)護(hù)送,要是形勢不好趕緊回來,切記一定要注意安全,早日回來?!?p> 朱棣鄭重地點點頭:“一定的,二哥,你也多保重!”
目送太子離去,朱棣卻并沒有馬上回去休息,反而不顧連日奔波的疲憊去了練武場,發(fā)泄式舞起劍來,自己當(dāng)初固執(zhí)己見地疏通大運(yùn)河錯了嗎?就因為忌憚應(yīng)天是他朱允文的大本營,哪有自己的龍興之地好,才非要遷都北平。要是當(dāng)初沒有這番折騰,會不會壓根就不會有土木堡之變的恥辱,清軍更不能直取京城,逼得崇禎上吊自殺,輕輕松松就改朝換代!
朱棣一直舞到精疲力竭癱倒在地,蘇培盛怯怯地上前攙扶:“主子,您這是怎么了?黃河泛濫也不是一年兩年,都幾百年了,您就是再著急也要當(dāng)心自個身體??!實在不行,您踢奴才兩腳解解氣也行?。 ?p> “哈哈哈……呀,糟糕!”黑暗中突然爆發(fā)出一陣稚嫩的孩童笑聲,又突然停住,一個男孩從暗處跑出來:“嘿嘿,四哥,是我,十三,你這人也太逗了,居然主動讓四哥踢你,你不怕疼嗎?”
朱棣看是十三阿哥,這個孩子打小就不怕自己的冷臉,總是甜甜的叫四哥,像極了前世小時候的五弟,便擠出一絲笑容和藹地問道:“是十三啊,你怎么這么晚還跑這來,伺候你的人呢?”
十三阿哥得意地開口:“我把他們都甩掉了,四哥,這幾天你不在,皇阿瑪來了,就在這狠狠夸獎了大哥,我就想晚上來多練會,將來也要像大哥那么厲害!皇阿瑪就也會夸獎我了!不過四哥,你剛舞劍舞得真好看,你能教我嗎?”
朱棣笑著摸摸十三阿哥的小腦袋:“可以啊,不過四哥馬上就要去河南巡視黃河,短時間內(nèi)回不來,等回來就教你。”
十三阿哥湊過來,蹲在朱棣腳邊,小手捧著臉認(rèn)真地說道:“四哥,這個差事很難嗎?”
朱棣苦笑道:“是啊,很難很難……而且有些事情,四哥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做錯了,卻又無法彌補(bǔ)?!?p> 十三阿哥站起來,故意昂首挺胸:“我額娘說了,是人都會犯錯,只要知道錯了,努力改正就還是好孩子!”
“努力改正?”朱棣在心中默默念叨,是啊,也許帶著記憶重生,就是要改正自己曾犯下的錯吧,想到這原本壓抑焦躁的情緒一掃而空,平白生出一絲豪氣,拉住十三阿哥:“走吧,十三,四哥送你回去,下次可不許再獨自跑出來,你額娘會擔(dān)心的,知不知道?”
十三阿哥調(diào)皮地做了個鬼臉:“知道了,四哥,以后再也不敢了。”
送完十三阿哥,朱棣去了正院對烏拉那拉氏交代道:“額爾赫,我馬上就要去河南巡視水患,這段時間家里的事都交給你了,若是有什么為難的,只管去找二嫂?!?p> 額爾赫盈盈一笑:“爺,您就放心去吧,妾身絕不會讓后院的事拖您后腿?!?p> 朱棣笑著攬過嬌妻,用鼻尖蹭她粉嫩潤滑的臉頰:“是啊,爺?shù)念~爾赫是最賢惠能干了,多虧有你,才能這般好無后顧之憂的辦差?!?p> 額爾赫羞澀扭頭微躲,扯著朱棣的袖子嬌笑道:“爺,這本是妾身職責(zé)所在啊……嗯,不要嘛,好癢……嘻嘻……”
朱棣看向懷中美人,玩鬧間玉簪滑落,華亮順滑的青絲披散下來,幾縷碎發(fā)俏皮地翹在眉眼間,越發(fā)顯得水汪汪的大眼中,映出的只有越來越近的自己,近到只剩下彼此深情的注視。
蠟照半籠金翡翠,麝香微度繡芙蓉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