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子看八爺退出屋子,嫌棄地桌上的杯子,冷哼一聲往地上一掃,整套的甜白瓷茶具摔落一地,破碎的瓷片混雜這茶葉污水,卻顯得素潔光潤:“可惜了,這么干凈的好東西,偏被那上不了臺面的下賤玩意糟蹋了!”
十三覺得太子這么說八哥有些不好,有意岔開話題,拾起一個還算完整的茶盞問道:“四哥,你好像很喜歡這種白瓷啊,自從你出宮建府,每次來你屋里全都是這種。這叫什么瓷?看著瑩潤如玉,煞是好看,我也去尋些用用?!?p> 朱棣心叫不好,這甜白瓷是自己在位時十分推崇的東西,真是一時大意,還好十三提出來了,就淡淡撇了一眼,表情認(rèn)真地答道:“這個叫甜白瓷,你若是喜歡,四哥庫里多著呢,你盡管去挑。至于為什么全用這個嘛……只是因?yàn)榧儼椎暮门涮?,若是不小心打爛了,只用單取這一個新的頂上就好?!?p> 太子嘴角動了動,最終還是沒忍住,哈哈大笑起來:“老四,皇阿瑪說的一點(diǎn)都沒錯!不!簡直精準(zhǔn)!你,哈哈……你真的夠吝嗇!哈哈……回去我就告訴皇阿瑪,他肯定立馬讓你去管內(nèi)務(wù)府,哈哈……”
十三也捂住肚子趴在桌上狂笑,嘴里還喊著:“四哥,你太逗了!你怎么能這么摳門?。∵B個瓷器錢都要省,這一年能碎幾個啊,你換套新的瞧著也新鮮有趣,何況這白瓷雖美,難道你就看不夠嘛?!?p> 太子拍拍十三的大腦門,忍住笑嚴(yán)肅地開口:“二哥剛這一下,估計你四哥要心疼慘了,哈哈……你小子也別去你四哥庫里挑瓷器了,不然咱倆前腳走,他后腳就該開罵了,哈哈……明個二哥買上一窯,一半賠你四哥,一半送你好了?!?p> 朱棣心想笑吧,笑吧!反正自己吝嗇小氣的壞名聲,早就傳遍前朝后宮,連皇阿瑪都認(rèn)可,甚至多次敲打訓(xùn)斥過的,可就是改不了。
就連朱棣自己也很郁悶,這輩子怎么就這么小家子氣呢!明明前世自己可是揮金如土漫撒錢的主,就連靖難期間需要大批軍費(fèi)糧餉,都不曾這般節(jié)儉過。
其實(shí)這種變化還有很多很多,除了小氣吝嗇之外,最讓朱棣接受不了的是武力嚴(yán)重下降,前世的自己可以好不心虛地說,是大明朝第一武將,勇猛遠(yuǎn)超常人!
可現(xiàn)在呢,騎馬射箭布庫摔跤沒一樣能看的,甚至在皇阿瑪心中,自己還不如腿腳不便的老七!這小子知道自己別的不行,專攻一門射箭,練得是百步穿楊、矢不虛發(fā)!
真是想起來就恨得慌,剛發(fā)現(xiàn)這個變化的時候,自己天天泡在練武場,練得渾身是傷,依舊是徒勞,還是差得沒眼看!越是如此朱棣便越是執(zhí)拗,訓(xùn)練時間拉得越長,成果也就越差!
最后就連皇阿瑪這么看重皇子教育的人,都開金口讓自己悠著點(diǎn),還強(qiáng)行規(guī)定了每天的訓(xùn)練時間。只是這份優(yōu)待反而讓朱棣更加的惶恐憤怒,他實(shí)在是不能理解,更無法接受自己為何會變得如此差勁,可惜沒人能夠給他解釋這倒是為什么。
時間一長,朱棣也只能接受,何況他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宛若文曲星附體,不論是詩詞歌賦,還是琴棋書畫,全都開了竅!明明自己原本根本就瞧不上這些,覺得無用無趣,可現(xiàn)在雖算不上多喜歡,可也總愛沒事以此打發(fā)時間。
反正就是和上輩子完全相反的兩個極端,朱棣后來也想開了,畢竟自己現(xiàn)在是四阿哥胤禛!不再是鎮(zhèn)守漠北的燕王朱棣,既然想做個富貴閑人,這樣便是最好的安排。
太子和十三玩笑了一陣,伸手戳了戳發(fā)呆的朱棣:“怎么著?老四,真在心里盤算要怎么讓二哥賠呢?哈哈……”
朱棣剛才只顧走神,完全沒聽到太子和十三又說笑了什么,只能避重就輕地推說:“沒有,我在想要不要干脆買個窯,除了自用還能送禮。一來現(xiàn)在玉英他們還小,沒個輕重每年摔碎不少瓷器。二來就是剛聽十三夸這甜白瓷看著不錯,咱們生在皇家見多了奢華繁復(fù)的花樣,偶爾一看也是個稀奇。這樣以后逢年過節(jié),再也不用為準(zhǔn)備禮物犯難,直接送上甜白瓷就是了。”
太子揣著袖子環(huán)視四周,最后目光落到了墻邊的博古架上,竟錯落有致地擺滿了甜白瓷:“說你胖你還真喘上了!少裝窮!別人不知道,二哥可清楚著呢,皇額娘留給你那么多寶貝,還有你大婚前后,皇阿瑪破例的幾次重賞,咱們兄弟中就屬你最富!”
朱棣故意深深嘆口氣:“沒辦法啊,人生在世總要給子孫后代留下點(diǎn)什么,不然過個幾代沒了爵位,都去喝西北風(fēng)啊?!?p> 十三大笑道:“四哥,你想的也太長遠(yuǎn)了吧!說句你不愛聽的,真到那個時候,只怕都投胎轉(zhuǎn)世幾輩子了,那還顧得上他們啊。”
朱棣搖搖頭,眼神渙散地開口:“誰知道呢,說不定還能親眼看到子孫后代受苦受難,卻又無能為力。”
太子抽出朱棣放在床下面的佛經(jīng),嫌棄地扔到被子上:“還好意思說自己精通佛偈,天天一副高僧入定的樣子。我看你啊,純粹就是吝嗇貪財!還為了留給子孫后代,虧你也說得出口!”
朱棣微微搖頭,嚴(yán)肅地看向太子:“二哥,這你就太冤枉我了,我就是因?yàn)閰⑼噶朔鹄?,才會珍惜這世間萬物,不敢輕易浪費(fèi)?!?p> 太子抄起博古架上的一個甜白瓷的小擺件把握,細(xì)看之下是個白胖的小瓷鼠,覺得十分有趣,順手揣進(jìn)袖子里:“行行行,二哥說不過你,這個我就帶走了,拿去給皇阿瑪樂呵樂呵?!被仡^一臉奸笑地看向十三:“走吧,小十三,快晚膳了,再不走你四哥還要管飯,又該心疼了呢。哈哈……”
十三很捧場地再次笑得猛拍桌子,半晌才起身:“不行,二哥咱們趕緊走吧,再不走,我都要笑癱在這椅子上了!”
朱棣故作嫌棄地?fù)]揮手:“走走走!趕緊走!我今還真就吝嗇一次,就是不招待你們飯食,哼!”
太子忍著笑,拉起笑得渾身無力的十三:“我們也不稀罕,老四,你安心養(yǎng)病,等二哥閑了再來看你,順便多帶些人來用個膳,哈哈……”
…………
太子帶著十三回到乾清宮,康熙正要用膳,就留下二人陪同,飯后太子便拿出小瓷鼠,將朱棣的那套歪理學(xué)了一遍,惹得康熙連連搖頭,恨恨地感嘆道:“也不知道這老四隨了誰!”
待二人離開,康熙批閱奏折時,無意間瞥見太子留下的小瓷鼠,拿起來把玩片刻,忍不住苦笑一聲,吩咐梁九功:“既然老四想要個燒這玩意的窯,就給他吧?!?p> 康熙摩挲著滑潤的小瓷鼠,突然想到自己私庫中,也有這么一樣?xùn)|西,據(jù)說是前朝永樂皇帝的心愛之物,好像是他六十歲本命年特意打造的,不過那個可比老四這個大多了,瞧著也氣派多了。
想到這康熙不由得玩心大起,得意地開口:“還有朕收藏那個永樂皇帝的甜白瓷御鼠,也一并送去給老四吧?!?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