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棣走后福晉死盯著妝鏡呆坐了許久,那些來請安的妾室們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吧。
在得到玉燕姑娘已經(jīng)出府的消息,福晉才緩緩擦去丈夫親手畫上的桃花花鈿,命丫環(huán)重新梳妝。
再出來已經(jīng)又是原本那位富麗嚴(yán)謹(jǐn)?shù)乃母x,福晉這一次走得底氣十足,是啊,爺說得對,我是嫡妻,就算是死了,爺再娶新婦,也要在我靈前執(zhí)妾禮的,我的弘暉是爺最疼愛的嫡長子,我還有什么好擔(dān)憂的。
既然如此張狂的茜云對于福晉再無任何用處,自然處置起來毫不留情,在主位上坐定后,就冷冷地當(dāng)眾宣布:“昨個茜云不知好歹頂撞了玉燕姑娘,按規(guī)矩杖斃,各位都是府里的主子,就在屋里等著就好?!?p> 李側(cè)福晉知道昨晚爺是歇在福晉這的,只當(dāng)是茜云背主爬床,福晉才找了這么個借口發(fā)作,嬌媚地歪頭捂嘴輕笑道:“呦,這是怎么了,可惜這茜云姑娘難得的好顏色,怎么就說杖斃就杖斃,這一大早的還要將府中奴仆都召集過來看著。福晉,好歹也是您這院里出來的,也不怕丟了臉面。”
福晉輕撫手腕上溫潤滑膩的玉鐲,這還是當(dāng)初婚后初次給萬歲爺請安,御賜的孝懿仁皇后遺物,還特意提及是其病重時專門為自己準(zhǔn)備的,是啊,自己可是爺額娘親自給其挑選的嫡福晉,而下面這一群不過是選秀時隨意抬進(jìn)來的罷了。
不屑地笑了笑:“側(cè)福晉真是說笑了,再好的顏色也不過是個奴才,有什么可惜的。至于丟臉面更是無稽之談,在這府里伺候的哪個不是爺跟我的奴才。不過我這梧桐院的人的確比別處當(dāng)差的體面些,所以壞了規(guī)矩自然罰的更重些?!?p> 李側(cè)福晉怨恨地絞著手帕,心中狠狠咒罵福晉的盛氣凌人,什么都是爺跟她的奴才,這是拐著彎的將自己也當(dāng)奴才了,不就是有個好阿瑪好出身嗎,下不了蛋的母雞得意什么,要是弘暉阿哥沒了多好,這一切就都是自己母子的了。
福晉平淡地開口:“妹妹們都知道,咱們爺最重規(guī)矩,杖斃茜云也是爺金口玉言,以防日后府里再有不知尊卑的以下犯上,怠慢了爺?shù)牧x女?!?p> 耿氏向來膽小怕事,趕緊起身低聲道:“多謝福晉教誨,妾一定會小心侍候玉燕姑娘?!?p> 福晉得意地掃過坐立不安的李側(cè)福晉,微微側(cè)頭看向身側(cè)的大丫頭采云:“行了,開始吧?!?p> 采云低聲應(yīng)了一聲,走到屋外,茜云早已被綁在院中防置的條凳上,旁邊還瑟瑟發(fā)抖地跪著海棠院里不安分的奴仆,眾人從昨夜就已經(jīng)在寒風(fēng)刺骨地院子里凍了一整夜,這會都已經(jīng)去了半條命。
茜云始終不肯相信福晉真的放棄了自己,明明昨日詢問自己的時候,雖神色間雖有些許氣惱,但也只有一點點啊,何況她還親口承諾讓自己先等著,她會勸玉燕姑娘乖乖聽話。
等到勸好自己再去給玉燕姑娘低個頭認(rèn)個錯的事,怎么貝勒爺一回來就變了,甚至連跟著自己一起來的人全都沒放過,可惜嘴里塞了核桃連求饒的話都說不出來。
梧桐院院子不小,但也架不住府里來觀刑的人多,還有給茜云她們留地方,還是站得密密麻麻,卻也沒人敢開口,都在用眼神試探著看著周圍的人。
茹云正巧被人擠到茜云身邊,剛好能看到那一雙原本琉光璃彩的桃花眼,此刻已經(jīng)失去光芒,而其原本水嫩雪白的臉頰也凍得紅腫皸裂。
雖然一直都看不慣茜云的蠻橫,昨日也是自己幫著玉燕姑娘去找告狀,可茹云只想讓她吃點苦頭,從未想過要害死茜云,而且還是以如此慘烈的方式。
兩個壯碩婆子早已扶著板子等在兩旁,聽到采云開口,好不惜力地舉起板子狠狠落下,發(fā)出一聲聲悶響,茜云拼命掙扎著,無奈被綁的死死,壓根動不了,想要大叫嘴里被塞了核桃,只能發(fā)出嗚嗚的聲音。
茹云眼睜睜看著茜云原本鮮活飽滿的身體漸漸變得干扁,血肉一點點順著衣襟滴落,在地上凝聚成一大灘暗紅。
茹云心驚肉跳地看著,呼吸越來越急促,昨天福晉說了要將自己撥給玉燕姑娘,若是伺候不周,會不會也落得如此下場?
兩個婆子在確定茜云已經(jīng)徹底死透,停了板子躬身稟告給采云,回稟給了福晉后才解散了眾奴仆,沉默有序地離開了梧桐苑。
福晉也不等院中血污收拾妥當(dāng),便冰冷地掃過底下的妾室們:“行了,時候不早了,都回去吧?!?p> 李側(cè)福晉有意膈應(yīng)福晉,起身時刻意晃了晃,又捂住胸口干嘔了幾聲,拿著帕子捂住口鼻:“哎呦,這幾天本就有些頭暈胸悶,今這血腥味一沖,更是胃里翻天覆地地難受,一時失態(tài),還望福晉見諒。”
武格格歷來都為李側(cè)福晉馬首是瞻,迅速反應(yīng)過來,嬌笑著扶住李側(cè)福晉:“側(cè)福晉,莫不是又有好消息了,真是羨慕姐姐啊,子女緣深厚,接連為爺生兒育女。”
福晉冷眼旁觀,若是早前還要悲憤難堪,可如今想開了,她既然能生,那就盡管生吧,反正這些庶子庶女都要畢恭畢敬地管自己叫額娘。
心平氣和地開口道:“既然如此,快去請?zhí)t(yī)過來瞧瞧,若真是好消息,一定會厚賞側(cè)福晉,如此盡心盡力地為爺跟我開枝散葉?!?p> 李側(cè)福晉冷哼一聲算是應(yīng)了,在武格格殷勤攙扶下先行離開,耿格格等人躬身行禮后,款款離去。
后院之事傳到書房中,朱棣淡淡一笑,福晉倒是個聽勸的,雖說遠(yuǎn)比不上妙云合乎心意,好在極為賢惠,有妻如此也該知足了。
午飯后不久,玉燕就自己獨自回來了,朱棣暗嘆這孩子竟有如此魄力,就讓人將其領(lǐng)到書房中來。
玉燕進(jìn)門就跪下問道:“您真的當(dāng)我是您女兒嗎?”
朱棣饒有興致地反問道:“我若說是假的,你會如何?說吧,你爺爺怎么跟你說的?”
玉燕絕望地開口:“我也不知道……爺爺說,從今以后只當(dāng)沒有我這個孫女,若是您不要我,朱家也不會再收留我!”
這朱平安可真夠決絕的,朱棣淺笑道:“行了,起來吧!以后就在這安心住下吧。你雖不是我親生女兒,但既然認(rèn)了你做義女,就一定會對你盡父責(zé)!”
“父責(zé)?”玉燕再也忍不住,眼淚滾滾落下,艱難地開口:“我是爹爹的遺腹女,從來都沒有感受過父親的疼愛,我根本就不知道父責(zé)到底是什么?!?p> 看著不停拿袖子抹眼淚的玉燕,朱棣想到了幼時的雁翎,沒有生母庇護(hù),自己這個做父親的整日忙于軍營之事,雖然活著不也并未盡過父責(zé)嗎。
朱棣伸手遞出一方手帕,柔聲勸慰:“擦擦吧,多大的孩子了,還哭成小花貓。”
玉燕接過帕子捂住臉大哭:“我也不想啊!爺爺不要我了!他那么疼我!怎么會不要我了!要是我爹還活著,絕不會不要我!我怎么這么可憐……”
朱棣無奈地看著這小丫頭哭鬧,等她哭夠了,坐在地上委屈地抽泣,才緩緩開口:“孩子,你爺爺是為了你好,等你長大了就能明白他的苦心。”
玉燕這才感到害羞,自己怎么就在貝勒爺面前哭得如此狼狽,羞愧難當(dāng)猛地起身推開門就跑了出去。
不過也在心中默默感嘆,貝勒爺好溫柔啊,若是爹爹還在,也會這么溫柔吧。
朱棣輕笑地?fù)u搖頭,這孩子還真是沒規(guī)矩!但愿能夠一直這么肆意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