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船的位置距離宿遷碼頭并不遠,到達此地時,朱棣只派了兩個侍衛(wèi),拿著自己的密信匣子,從陸路返京稟告此事。
十三阿哥站在甲板上目送二人離去,有些疑惑地問道:“四哥,我們還繼續(xù)往南走?不用留下來,等當(dāng)?shù)刂畯夭閱???p> 朱棣正吩咐船家開船,不屑地開口:“不必,那船并沒有完全沉沒,露著尖呢!很快就會被人發(fā)現(xiàn),這可是內(nèi)務(wù)府的船,他們不敢不管?!?p> 十三阿哥追問道:“那貨倉里的那些人怎么處置?好歹都是內(nèi)務(wù)府出身,也不好一直關(guān)著?!?p> 朱棣眼神冰冷地開口:“要不是內(nèi)務(wù)府出身,就留他們一并炸了喂魚,就不只是關(guān)押起來而已,左右貨已經(jīng)沒了,就留他們壓貨倉吧?!?p> 十三阿哥抱著臂膀,湊近朱棣輕笑道:“四哥,你厭惡他們是老八的人,借著遇刺故意整治他們吧?!?p> “也不算!”朱棣瞧著船身激起的重重水花,心情大好地開口:“畢竟不是咱們的人,還是關(guān)起來安心?!?p> 十三阿哥嬉笑道:“那杜大哥呢?他也不是咱們的人,就因為他能幫您掙銀子就額外開恩?”
朱棣淡淡一笑:“他?你當(dāng)阿巴賴是吃白飯的,有他跟著,翻不出什么花樣的。”
十三阿哥低頭用微不可見地聲音嘀咕道:“明明就是貪財!”
朱棣也不反駁,平淡地開口:“關(guān)著這些狗奴才,咱們也不在揚州停留了,直接全部拉到江寧去,交給曹寅處置。”
十三阿哥故作失落地嘆口氣:“唉,都說煙花三月下?lián)P州,還盼著到揚州城內(nèi)的煙花之地開開眼界,沒想到只能站船上遠遠看一眼?!?p> 朱棣寵溺地看向十三阿哥:“等到了江寧,四哥帶你去秦淮河畔玩,那可是六朝古都,多得是美貌溫存的才女,跟北方女子完全不一樣的風(fēng)情?!?p> 十三阿哥賤笑道:“好啊,那年你就是去丟下我,獨自跑去秦淮河畔玩了,我又不會到處亂說,至于嗎?”
想到荒蕪的徐家墓園,也不知道數(shù)年過去,是否更加破敗不堪,此行不趕時間,定要找機會尋回徐家舊宅。朱棣不禁微微嘆息道:“我自幼崇敬中山王徐達嘛,那晚我是去祭拜他了。說來徐氏一門兩公,是大明王朝最顯赫的家族,最終卻落得如此下場……可憐徐輝祖如此剛硬不屈之人,竟會有徐文爵這樣的后人,真是丟盡了徐家的臉面。”
十三阿哥微微點頭,伸手黯然地盯著水面看去:“誰說不是呢,舊時王謝堂前燕,飛入尋常百姓家。說得不就是這金陵城嘛!其實有時候我也挺愁的,就沖您幾位的爵位,估計我最多也就是個貝勒了,要不了幾代就成了閑散宗室,日子還沒權(quán)貴家的體面奴才好過呢?!?p> 是啊,就算自己登基為帝,數(shù)代之后還是要有人淪為閑散宗室,表面光鮮內(nèi)里寒磣,朱棣只能輕飄飄地安慰道:“想那么遠作甚,左右你我在世的時候,少不了他們的榮華富貴,至于以后就看他們造化了,歷朝歷代不都這么過來的。”
半個多月后船終于到達江寧碼頭,十三阿哥跳下船,只覺得身子在微微晃動,隨口抱怨道:“四哥,你說當(dāng)初隋煬帝怎么想的,為什么不從揚州經(jīng)南京直達杭州,還彎彎繞那么一圈,搞得去江寧還要繞遠路?”
朱棣淡淡一笑:“六朝古都底蘊深厚,既然不在此地建都,必然要毀了它才安心!好了,我早已在密信中跟皇阿瑪提及要到江寧找曹寅,想必他……”
猛然間瞥見道衍捏著念珠,一副得道高僧的樣子,立在繁茂雄偉的雪松下!朱棣長呼一口氣,原本所有事自己扛的時候,并不覺得什么,這妖僧出現(xiàn)又開始蠱惑自己奪嫡,當(dāng)時還覺得他禍國殃民,但他走后這大半年時間,心中苦悶無處訴說,才不得不承認……人生難得一知己。
道衍和朱棣對視一眼,狡黠一笑,快步上前雙手合掌,恭敬地開口:“四爺,十三爺,小娘子。你們終于回來了,貧僧已經(jīng)在此地等候很久了?!?p> 朱棣心中一動,自己和柳如絲都好說,畢竟都曾在這應(yīng)天城生活過,為何道衍也會對十三弟用回來這個詞?這妖僧可從不胡說八道,那十三弟會是誰呢?不會他才是朱權(quán)?
還沒等朱棣開口詢問,曹寅已經(jīng)一身低調(diào)的深藍稠衣出現(xiàn),因為朱棣信中言明秘密行事,跟隨而來的衙役們也都家丁打扮,只是扮做尋常商賈會面,等回到織造署中,曹寅才屏退眾人,單獨給二人磕頭行大禮。
朱棣深知面前之人極得皇阿瑪寵信,親自將其扶起,真誠地開口:“曹大人快請起,你來此地任職前,胤禛箭術(shù)還受過您指導(dǎo)呢?!?p> 曹寅依舊低眉順目的樣子,恭敬地將兄弟二人讓上主位,才緩緩開口:“四阿哥真是折煞奴才了,應(yīng)是奴才三生有幸才是。奴才已經(jīng)收到萬歲爺圣瑜,并將盡心處置此事,力保二位小主子平安。”
如此甚好,朱棣端起桌上的茶盞,沖曹寅微微頷首:“那胤禛多謝曹大人了?!?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