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 不惑之年

　　二零一三年，不知以后能干啥的我，想起了在黑河看到的藍莓基地的牌子，就想到了種植藍莓！于是在電腦上百度了一下，在HH市找到了一家專賣藍莓苗的合作社。我和媳婦特意去看了一下，感覺挺好。春天時，在家花了一千五百元雇車去拉苗，買的一年小藍莓苗，買了兩個賣鮮果好的品種，美登與北陸，花了七千元，栽了兩畝地。

　　這年松花江漲了大水，水位只比九八年小一點，藍莓苗雖然在大壩里面，但由于離的近，所以滲出的水還是泡死一些藍莓苗。

　　不能出去打工了，我在網(wǎng)上看到了一個入圍網(wǎng)的項目，給商家做網(wǎng)站宣傳一類的，花了一萬五千元加盟費，但在縣里跑了一年的業(yè)務，沒有賺到錢，我這嘴笨，不會口若懸河，拉不著客戶，最后放棄，白折騰一年。

　　外債由一二年的六萬增加到十萬。秋天，我以九千八百元的價格賣了那臺舊收割機，只剩下那臺新的。這年秋天，雇我弟弟開這臺新車干的活，那時收割機數(shù)量增加很快，村里種水稻多的農(nóng)戶都會自己買一臺，所以這一年收入也就兩萬元，干活期間車還出了翻車事故，我就有了把這臺車也賣了的想法，但父母和媳婦都不同意，這事也就放下了。秋天一算賬，還有八萬的外債。

　　二零一四年，藍莓初次結果，但很少，只夠自己家吃的，看著漂亮的藍色果實，著實喜人。

　　秋天我和媳婦還有岳母去呼倫貝爾撿土豆，去時說是論天干活，那我也可以干了，但到了那就變了，是計件的，撿一米多少錢！但是去了也不能再回來呀！那不把路費都搭進去了嗎！所以堅持著干，但第一天干活，右手就閃了筋，腫了起來，每撿一個土豆就疼一下，但還是忍著干，吃著止疼藥，買的膏藥貼，再加上媳婦與岳母的幫襯，總算干了二十多天，我們倆人掙了五千塊錢，回到家收地。

　　收割機收入不到兩萬。

　　這一年，兒子上中學，一年吃住就得一萬多，家里的花銷也要幾千，這吃的米面還都是父母花的錢，禮尚往來也都是父母花的，這樣饑荒又從八萬回到七萬。

　　二零一五年，在壩外承包了十七畝村里的甸子，種了三年，第一年苞米價最高，賣到了七毛二，產(chǎn)量也高，每畝一千六百斤，一年就賣回了三年的本錢，還有余。

　　在壩里又包了三十三畝水田，五百元一畝，三年的，五萬元，這個地是到秋賣糧給錢，壓力小多了。

　　為了包地，在鄉(xiāng)里信用社，以聯(lián)保的形式辦了份四萬元的貸款。這樣，這年春天的饑荒就到了十一萬元。

　　夏天，藍莓結的果賣了一千多，見到了錢，心里高興，但這樹長得真的慢，想著來年買點大樹，擴種一下。

　　水稻賣了四萬多，又添上一些錢，還了包地的費用。信用社那里，在親戚家借的錢還了四萬的本金，給了近四千的利息。

　　收割機掙的又少了，只有一萬多，剛夠孩子上學的，我又張羅賣掉收割機，但家里還不同意。這樣一年到頭來，十一萬的饑荒一點沒動，還是那些。

　　二零一六年，種地的種肥錢繼續(xù)去借。由于去年那十七畝地掙到錢了，這一年又在壩外包了五十畝地，二年的，就是價格貴點，每畝三百元，交了三萬元，對于壩外地，這個價很高了，要是松花江漲水那就顆粒無收了。

　　這年外債就到了十四萬多。兒子也上了高中。

　　秋天，苞米的價格大跳水，只賣到了四毛一，只夠當年的本錢，一分沒掙。

　　水稻這年收成也一般，畝產(chǎn)九百多斤，但價格更低，只有一塊三毛錢，三十三畝地還沒賣到四萬元，純利潤不足一萬。

　　藍莓這一年賣了四千元，主要往超市送，裝進125克的藍莓專用盒中，用電動車送到縣里的超市，就是距離遠點，從地到家就十里地，從家到縣里又二十里，每天一趟，下雨了就不能去了，也有時走到半路就挨澆了，人們對藍莓的認知度挺高的，有慕名到地里而來的，就是想看看藍莓樹到底長啥樣？

　　收割機這年收入不足一萬了，基本就是收完自己家的，再收點親戚的，剩下沒有外人用了。

　　這樣，饑荒從十四萬又減到十一萬。

　　二零一七年，在連橋的推薦下，花七千元買了一輛二手路寶，作為送藍莓的交通工具。

　　藍莓接的果更多了，當年賣了八千元，有了轎車，再也不用怕下雨了，也能拉更多貨，不再顛簸，保證了藍莓的品相。

　　看到去年苞米價格不好，壩外的地我種上了大豆，收成還挺好，每畝打了四百斤黃豆，一塊七一斤賣的，這樣六十七畝地純收入就兩萬元，毛收入五萬多。比種苞米強，這年的苞米是五毛四一斤，產(chǎn)量還可以，能到一千五百斤，但每畝地也只賣八百塊錢，在崗地包地的都沒掙到錢，這年我沒種苞米。

　　水稻承包到期，是最后一年了，賣了不到四萬，本來十一萬的饑荒可以還上八萬，但這年春天我買了三萬元的藍莓樹擴種，都是大樹苗，很多當年就結果的，這樣藍莓就由兩畝變成了四畝。所以，饑荒還是六萬元。

　　水稻直收掙得也就幾千塊，因為年頭多了，所以總壞，關鍵是壞了我自己一只手還修不了！每到秋天檢修的時候，看到它我就犯愁，這個咬我手的家伙！

　　二零一八年，沒有再種壩外地，轉(zhuǎn)而在媳婦娘家那包了七十畝地，這年松花江就漲了水，壩外地基本上都淹了。

　　藍莓由于自己的原因，影響了產(chǎn)量，只賣了不到一萬塊錢。

　　苞米受了災，春天大旱，出苗不足，夏季受了風災，刮倒了，這年的產(chǎn)量只有一千二三百斤，雖然價格回升到六毛四五了，但每畝毛收入也就在八百元左右，包地每畝四百五，種子肥每畝一百六，收割機每畝六十，打壟每畝三十，噴農(nóng)藥十元，剩下的趟地了，運輸了就都不算了，每畝純收入還不足百元。

　　好在國家還給補貼，一七年的時候，直補每畝七十，但這個不給承包者，給土地擁有者，糧食補貼，七十五元，給土地的實際種植者。一八年苞米糧食補貼只有三十元了，黃豆的補貼卻給了三百二十元。

　　這年水稻收干活干到一半的時候，履帶突然斷了，我就沒有修，直接賣了五千塊，總算不用再看到它了，咬我手的家伙！

　　算下來，這一年掙的錢，剛夠一年花的。

　　二零一九年，兒子高考了，從兒子上幼兒園開始就在縣里住，只在小學三年級時坐車來回跑了一年，剩下的不是住班任家，就是在校外住，高中住校，我們從來沒有陪讀過，孩子也很省心聽話，從不惹事貪玩，學習我們也從未操過心，一直中等成績。他們這批學生用的是平行志愿，也可能是最后一批分文理科的學生了，本來想著上個三本就挺好，就是學費貴點，一年學費一萬九，吃住行還要兩萬，每年四萬，四年就是十六萬。但是高估了，沒上去三本，進了哈市的專科學校，學習計算機網(wǎng)絡技術，還趕上了華為班的成立，順利的面試進入了華為班！學費只用了八千。兒子從小就是個聽話的孩子，沒用我們操一點心，就長到了十八歲，記憶中唯一打他的那次，還是在村里上幼兒園小班時，往家跑的一次，那次打的很重，屁股都打腫了！從那以后都沒有讓你有發(fā)火的時候。

　　這年承包了二百三十畝地，種了六十畝地黃豆，春天村里就通知了：黃豆每畝地補貼兩百元以上，夠一定面積的還有一百五十元的輪作補貼。苞米的補貼再次減少，每畝二十五元。

　　這年種地錢有貸款，抬款，借錢，總共二十二萬，這些年我所有的親戚對我都是特別的幫助，沒有他們的幫助，我的日子會更加艱難。

　　一九年是個大澇的年頭，從七月十五日兒子辦完升學宴之后，這天就像漏了一樣，天天下雨，八月份我們這連下了一個月的雨，沒晴天，這可是東北啊，不是江南。這夏天一個月不下雨是去年經(jīng)歷的，而這一個月不晴天，今年又經(jīng)歷了，活的歲數(shù)大了，什么情況都能見到。

　　低洼地區(qū)都內(nèi)澇，被水淹沒，水泵天天抽都不行，旱田還是被泡死了，水田還沒事，只要不沒穗兒！松花江又長大水了，壩外所有的地都淹沒了。我種的都是崗地，沒有受災，但減產(chǎn)是肯定的了！

　　苞米的產(chǎn)量還是只有一千三百斤，價格是六毛五，每畝賣八百三四十元，包地每畝四百五，收地每畝六十，化肥農(nóng)藥種子等二百四十塊，運輸，追肥，播地這些都不能算了，再算就沒了，這樣每畝地的純收入還是不足百元，我一百七十畝地的苞米，頂多能掙一萬五千元，只夠兒子這半年的學費，好在黃豆國家給的補貼多，不算輪作補貼也能掙三百，六十畝地比一百七十畝掙得還多，明年我打算繼續(xù)多種點黃豆。但種黃豆有局限性，首先包的地，都是一塊一塊的，如果兩邊別人家都種苞米，只有你自己種黃豆，那你的光照就會受遮擋，造成減產(chǎn)，再有就是不能重茬種植，會減產(chǎn)，所以國家才鼓勵你與苞米輪作。

　　藍莓這一年賣了一萬兩千多，也有更多的人來到藍莓地進行采摘，隨著產(chǎn)量的年年增加，希望也更大了！

　　兒子升學宴，收到了七萬多的禮錢，極大的緩解了外債的壓力，這些年隨著種地越來越多，外債也越來越多，利潤卻越來越薄，種子化肥農(nóng)藥人工只漲不掉，但糧價卻一年一個樣，如果上一年每畝有三百元的純收入，看到挺好，把所有的錢都投入進去，大干一番，結果可能一分都掙不到，還可能賠錢。

　　農(nóng)民！到什么時候都得看老天的臉色活著，它不高興，農(nóng)民就得受苦，它高興了，農(nóng)民就樂了！這兩年的災年，很多種地大戶都賠錢了，像我這樣的，種地不太多的，很多活都是自己干或找人幫工，能省則省，不然也是賠錢。

　　現(xiàn)在我們農(nóng)村這的生活與大城市不差多少，像我們家，每年電費就一千多，家里冰箱，冰柜，電腦，洗衣機，電磁爐，電飯鍋，電動車，電視這兩年也不看了，父母也每人一部智能手機，在手機上看電視劇，看新聞，看視頻火山快手等等。

　　手機話費每部每年得三百。網(wǎng)費每年六百。自來水每年一百，沒有自來水時是電井，可能電費比這更多。朋友聚會，生日聚餐，每年也得幾十回。人情往份每年得三四千。手機每三年就得更新。衣服冬夏都要添新。

　　吃蛋養(yǎng)雞鴨，吃肉養(yǎng)豬，每年都要養(yǎng)頭過年豬，春天抓豬仔，養(yǎng)到冬天三百多斤，就可以殺了，找親朋好友大家過來吃肉，聚在一起的父輩們就會說起過去的有趣事，我記得我二舅爺是最能說這些事的，還有我有大舅爺，說起我大舅爺，也是有傳奇的一生的。

　　大舅爺是名抗戰(zhàn)老兵，打過四平，西南剿過匪，獲得過勛章。當過連長，但這個連長當?shù)?，不知是容易還是難，當時舅爺所在的連去執(zhí)行任務，在途中遭遇埋伏，整個連的人都被射殺了，只有舅爺趴的地方有那么個小坑，所以他成了唯一幸存的人，那背上背的水壺被打的都是槍眼兒，回到部隊，又補充新的兵源，他成了唯一的老兵，自然就是連長了！大家說這個連長當?shù)氖请y呢？還是容易呢？解放后，大舅爺說啥都要回家，給安排什么職務都不干，就是回家，連應有的待遇都不要了！大舅爺活了九十多歲，直到前幾年才去世。

　　二零一八年，非洲豬瘟，豬肉大掉價，毛豬三四塊錢一斤，養(yǎng)豬戶陪慘了，村里幾乎家家殺豬，我連吃一個月豬肉，但價格一點也沒長。二零一九年，豬肉大漲，可惜我家這年養(yǎng)的豬仔沒有活，也沒再抓。最高時毛豬到了二十元一斤，到了冬天還在十五六塊錢徘徊，這都十二月了，快過年了我家親戚里面只有三家殺豬的，而且肉都沒人買，可就是這樣豬肉也沒掉下來，我真懷疑這豬肉的漲價掉價，與老百姓吃不吃豬肉，到底有沒有關系。

　　回憶這么多，只是想和大家分享一下，一個種地的農(nóng)村人現(xiàn)在是怎樣的生活現(xiàn)狀，寫出的這一切都是我印象深刻的東西，細想起來還有更多的東西沒寫出來，至于怎么想起來寫這些的，呵呵！那是因為看了作家助手里作家學院的推送消息：“網(wǎng)絡文學在鄉(xiāng)村振興中如何作為”?？春笪乙彩切α耍谑墙K止了我“超能力之王者歸來”的寫作，寫了這些東西。現(xiàn)在農(nóng)村現(xiàn)實題材的文學作品怎么和那些玄幻，奇幻，都市，言情等等的比啊？又有多少人愿意看這類的呢？不多說了！

　　今天是二零一九年十二月五號，正是我陽歷四十周歲的生日，我的前半生就經(jīng)歷了這么多，如果可能，古稀之年再補上我的后半生吧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