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念初愣在當場。
這個時代的人原本就是三妻四妾,怎么玉容會表現(xiàn)的那么難以接受?秦念初對于自己侍妾的身份都還沒來得及說什么,她倒還義正言辭了?說白了不都是封建社會的犧牲品?呃,這句話是有點上綱上線了。
那邊老夫人正在喂沁露沁霜吃巧果子,眼神不經(jīng)意間掃過來。
“玉容,事已至此,多說無益,你和問菱當早日為晏家開枝散葉,方不負老將軍為南宮家生死力保鞠躬盡瘁。”
玉容雖不忿,聽聞這話竟沒有反駁,眼圈一紅,鼻中重重出了一口氣,嘴唇緊緊抿住,抖了一抖,透露了萬般委屈。
如果不是身份尷尬,秦念初真想安慰安慰她,美人落淚一定極其惹人憐愛的,尤其是前一刻還氣勢洶洶,此刻卻如風中黃葉,仿佛撐不了多久就要零落成泥。
“大夫人,您吃口菜?!鼻啬畛跣⌒囊硪淼啬霉陫A了一塊甜膩的拔絲番薯放在她盤子里。
“起開!”一只臂膀橫掀過來,秦念初不妨,重重摔在地上,仰起頭回身再看,原來是南宮秋月,已經(jīng)坐在玉容旁邊姐姐長姐姐短地哄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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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念初忽然就哭了。
這些天里,除了夜晚想家哭過一場,白日里強撐著不曾掉淚,不管多么無助,多么孤單,多么為難,她還是一副樂天派的樣子,笑呵呵地面對,可是此刻卻突然委屈了,為什么,會來到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?為什么,駱問菱闖下的禍要她來承擔?
淚眼朦朧中,她看到晏楚奔過來將玉容擁在懷里,南宮秋月轉過身來看她一眼,有些尷尬,卻是咬了咬下唇?jīng)]做任何表示。
眾人視線紛紛投射過來,嘲笑有之,漠然有之,沒有人同情她。而老夫人,此刻繼續(xù)逗弄孫女兒,作壁上觀,只當看不見。
秦念初心里冷極了,穩(wěn)住情緒,撐著臂膀想站起來,不料雙膝本就疼痛,左臂在剛才倒下來的時候恰又扭到了,這一使勁頓時痛了一下,她口中嘶了一聲,沒站起來,又換右臂來撐。
一只銀閃閃的手伸過來:“扶我的假臂起來,不算逾矩?!?p> 秦念初一驚,眼前是漆黑一團的長衫,仰頭看上去,是晏越,遲疑了一下,將手遞過去,借力站起來。
冰涼的觸感,卻叫人心里一暖。
落葵慌慌張張趕過來,先對著晏越屈身福一福,忙又問:“小夫人,您摔著哪了?有沒有事?”
“沒事。謝謝越大哥?!鼻啬畛踵咧鴾I擠出個笑容。
不能多說,幾雙眼睛盯著,切莫再落人口舌,轉身,往屋檐一角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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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棵高大的合歡樹,正是花期,開得正密,濃郁的花朵香氣混雜著雨后的泥土清香將人包裹起來。
秦念初在這香甜的氣息里覺得心里好受多了,把情緒緩和下來。
七夕之夜不止乞巧,還要對著月老拜一拜,求一段美好姻緣,可是此刻她腦中迸出的詩句全是傷情之語:
長安城中月如練,家家此夜持針線,
仙裙玉佩空自知,天上人間不相見。
這若是前世,如何回到今生?這若是今生,前世又在哪里?真真是天上人間不相見。
“小夫人,月上中天了,你要不要去拜拜月老?”承露這會兒也尋了過來。
秦念初輕輕搖頭:“已經(jīng)嫁做人婦,我拜月老做什么?”
“求月老把紅繩多纏幾遭,讓感情深一點兒?!?p> 秦念初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,幾乎被她逗笑,挑了眉頭覷她一眼:“月老只管牽繩,機會給過了,接下來全靠自己努力,若無緣分,天地無奈?!闭f罷抬頭看著那一彎月牙兒,心里默念,月老爺爺,如果你真聽得見我的心聲,我只愿在這平平安安,能早日回歸才是,我還惦記著我的前世愛人呢,至于在這里的姻緣,求不來就求不來吧。
一朵黑云慢悠悠飄過來,將月牙兒遮住,天色瞬間變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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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什么時候結束?。繉嵲谑抢哿?。”
“小夫人別急,約莫這就散了?!?p> 眼見著兩桌人又陸續(xù)入席歸位,承露扶了秦念初回去,回身正看見南宮秋月遠遠的往這邊望著,一下子迎上她的目光,立刻扭頭裝作跟旁邊人講話。
晏倩正追著他問曬書是怎么回事。
“還能怎么回事,七月七不都曬書嘛!”南宮秋月的語氣倒是敷衍。
“那看你這一身淋的,下雨了搶著收書?那書濕了不少吧,你那可有不少名貴書籍呢,可惜了?!?p> “不可惜,一本都沒濕?!标淘讲辶司湓挘八吨瞧ぬ稍谠鹤永?,說是曬曬肚子里的書,一場雨下來,成了詩人?!?p> “詩人?”
“嗯,渾身濕透的人?!标坛滩蛔⌒σ猓旖且粡?,俊眉飛揚,若雪山初融,春水乍綠。
秦念初心里噗通跳了一下,那樣冷傲的男子突然露了笑靨果然是撩人,無怪乎駱問菱愛他,拼死也要插足進去,趕緊拍了拍胸口,自己可要小心謹慎,不能被他迷惑了。
南宮秋月看見她盯著晏楚看,立刻又憤憤然。
這邊廂老夫人擎了酒杯起身:“今日是家宴,沒有虛禮,天色不早了,諸位孩兒飲了這杯酒便散了吧?!?p> 眾人紛紛說了些祝詞,飲罷了杯中酒,這才陸續(xù)散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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銅壺漏報天將曉,惆悵假期又一年,去年才來的駱問菱一定沒想到她在這不曾過得了第二個七夕。
躺在床上的秦念初胡思亂想,久久不能入眠,眼見著拂曉的青色天光一點點漏進屋子。
昨夜一場家宴,讓她基本縷清了家里的人事關系:將軍宦門只能效忠皇上,老將軍為南宮家鞠躬盡瘁,那么南宮秋月和南宮玉容便是皇室子女,但節(jié)日在晏家一同湊熱鬧,周圍的人對他們又不曾過分卑躬屈膝,那便不是當朝皇子公主,很可能是王爺家或者別的什么旁支,雖身份顯赫,并不算硬氣,這個看老夫人的態(tài)度基本可以推斷。
但這個姓氏南宮卻有些來頭,復姓本就不多見。
秦念初大著膽子猜測,想到了其中久遠的一個說法:
周武王姬發(fā)滅商紂之后,將其傳承的大禹所鑄“夏制九鼎”從河南搬到了陜西,周平王建立東周王朝時,又將鼎搬回至洛陽,這搬來搬去的期間,赫赫有名的“夏制九鼎”便一直由貴族南宮囂負責管理和搬運。
但之后,南宮器和“夏制九鼎”卻突然失蹤了,再也不見史載。后來秦王統(tǒng)一天下,四處奔走尋找,想要重新得到這巨鼎,卻是再也不曾尋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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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念初喜歡看史籍,又常逛博物館,因此知道不少趣聞。當然,眼下也不是研究這個的時候,最緊要的乃是摸清眼前的形勢。
當下所見,晏楚和玉容情投意合,但尚無子嗣,所以駱問菱成為小夫人一事雖然細節(jié)尚不清楚,但總歸老夫人是樂見其成的,只是從旁人的態(tài)度上猜測,這事有點上不了臺面。而老夫人礙著玉容的身份,并無偏幫她駱問菱。
另外,晏越是獨臂,不確定是生來如此還是半路受傷,但對武職是有影響的,所以人稱少將軍的是晏楚。
昨夜席間看來兄弟二人挺和睦,包括其他人,刻薄話都是沖駱問菱來的,他們兄弟間算的上其樂融融,也許正如她猜測的一樣,高門大戶之家家風極嚴,沒那么多亂七八糟的事。
那么接下來,秦念初的首要任務是弄清楚之前到底發(fā)生了什么,才好解決問題,總不能再像之前的駱問菱,稀里糊涂的就死了。
而且,怎么才能開口提出經(jīng)商開店的事呢?貌似他們不會讓女子拋頭露面的吧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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比翼連枝
第一卷完